总是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衫,柔软短发梳得服服帖帖,每天下午站在学校门口等自己来接,安静地像一棵小树。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应晚。
染成浅灰色的半长发披散在肩上,被坐在吧台前的人随意别在耳后,露出他白皙的颈部线条与颈间的银色骨链。耳垂上的月亮耳坠跟着舞池的律动轻轻晃荡,在聚光灯下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深绿色的机车外套只挂了一半在肩头,另一半裸露的肩线在视频的画面里一览无余。应晚双脚悬空,搭着吧台前的圆角凳,一只手握紧鸡尾酒杯的底座,另一只手撑着面前的台面,正在托着下巴歪头听歌。
视频播放到一半,一名身着西装的平头男人来到吧台前,在应晚的身旁坐下,给他递了一根香烟。
明明昨天还在巷子里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戒烟的人,却在画面里用手夹着烟,微微偏过头,凑上了男人递上前的打火机。
薄唇缓缓吐出烟雾,摸到男人朝自己推过来的一沓百元大钞,应晚的唇角噙上了一丝浅淡笑意。
他大大方方地从吧台前站起来,用一双没有焦距的瞳注视着面前的男人。接着抬起手指,指尖缠着缭绕烟雾,沿男人的眉梢和眼角缓缓往下滑,最终停在了男人侧脸的下颌线旁。
熟悉的动作,就像昨晚拿走他唇间的烟时一样。
握着手机的手背微微绷起青筋,于白青的喉间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他想起了和冠玉的那句话。
有一种人,他不是天上的月亮。
他庸俗,触手可及,所以才令人疯魔。
一只手搭在男人肩前,应晚侧过头,唇瓣离男人的耳畔越来越近。
他对着男人的耳朵说了句什么。
昏暗光线中,于白青注意到了应晚搭在吧台前的另一只手。
修长的五根指节缓缓抬起,又在半空中落下,像是在弹钢琴,又像是在跟着舞厅的音乐敲打节拍。
一,两,三——
于白青瞳孔渐渐缩紧。
他以前在警校时读的是侦查与警务指挥专业,必修的一门课就是情报学。在境外执行任务的两年间,他也曾接触过成千上万种传递情报的方式。
应晚的那只手,并不是在随机敲出节奏。
那是一种传递情报的代码。
第8章 标记猎物
应晚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公寓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他哥整晚都没回家。
翻身下床,他轻轻踩上地面的七彩泡沫垫,赤脚向卧室外的卫生间走。
自从住进了于白青的公寓,他在家就没了穿拖鞋的习惯。和从前住在弄堂的老屋时一样,通往卫生间、厨房、家门口的几条过道都被他哥铺上了泡沫垫,只要脚下是软的,他闭着眼都能辨认出方向。
习惯性地扶着装在浴室门上的无障碍扶手,应晚背对着镜子脱下身上的睡衣。他侧过脸,缓缓垂下眼,对着镜子摩挲背部靠近肩胛骨上的疤痕。
以前,他并不知道那小小的一处留下了什么,只知道很痛,痛到让他连续几个夜晚无法入睡。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那是两道淡红色的电击伤,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雏鸟,在后背上挥展开了它的翅膀。
幸好他和于白青不像以前那样睡在一块,他哥并不知道这道烙印的存在。久别后重逢,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一只手压在门把上片刻,应晚最后还是反锁上了浴室门。
弄堂的那间老屋没浴室,于白青以前每次都是偷偷带他去大学里的大澡堂里洗澡。澡堂里人特别多,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警校的男生们在浴池旁围成一圈,边泡澡边把荤段子聊得热火朝天,只有他哥独自一人蹲在角落的小池子旁,默默给他打热水洗头。
“班长,别光顾着你弟了,过来和哥几个唠一会啊!”有男生朝这边大声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