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处落墨,小处着刀,铿金戛玉,我游刃有余地摇曳于血肉横飞,纵横在一刻之隔的无坚不陷的敌阵,如入无人之地。遍地均是闻风丧胆,哭爹喊娘的南蛮人,我五尺之内,全无伤亡,惟有气断。
一切都在往大好的形势发展,就在南蛮节节败退之际,后方却猝然混乱开来,马的嘶鸣,人的呼唤,交织成毛骨悚然的丧歌,局势又一次纷乱,脱离了我的执掌。我从厮杀中惶然回望,刹那大惊失色。
南蛮才没有溃退,他们与搬来的队伍合兵一处,不由分说,发动了总攻。
是掉转马头去救后军,还是孤军深入倾全力攻下南蛮薄弱的中军?
这是致命的问题,关乎生死,应当如履如临。可是,万般纠结在,我只有三秒时间做出判断。
一,二,三。
我冷不丁地睁眼,恣肆笑开,长生刀铮铮而鸣,殷天动地。我偏不按常理出牌,第三种选择,有何不可!念起刀动,我一把揪过离我咫尺的偏将,泠然道。
“你率领你的部下,全力冲击中军,以求全线崩溃,令南蛮首尾断裂,顾此失彼。”
字字句句,道尽其中利害。那人得令,如离弦之箭,以身作则,打马操刀,奋不顾身地冲击向穷凶极恶的幸存者。见两军骑兵对冲,陷入苦战,我这才慌却择路,策马狂奔,力求挽回后方的烂摊子。
天不随人愿,当我狼狈不堪地赶赴到始发地时,密不透风的阵形已然打乱,显而易见,再无拼凑起来的任何可能。我头疼得近乎晕厥,我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眉心,死死攥住长生的手掌不知不觉被指甲沁出血珠,顺着长生掉落,滴答滴答,询问我的答案。
我一凝神,倏然遁入空静,心流观瞻,过往扣击,将我抽离此地,投入熟谙的一幕幕,历历在目。
“兵之妙用,在于避实就虚。”
温良的声线,将珠玑娓娓道来。我似懂非懂地约略点头,手肘抵着桌案,恍恍忽忽,勉勉强强支住了混沌的脑袋。
“那以祁山之见,何为实,何为虚呢?”
黄祁山流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眉峰藏去,好似远山。
“不如钟离先谈?”
我哑然失笑,配合他的卖关子,清了清嗓子,徐徐道来。
“我以为,寡兵为虚,实兵为实。”
黄祁山的眉毛深长地挑起,避开了话锋所指。
“有意思。继续。”
我没好气地瞟了荦荦抓住话柄的黄祁山一眼,头头是道依旧。
“兵法有云,形与势,断不可混为一谈。兵贵神速,却亦蓄势待发,阵中变换难以捉摸,但是势不可剥离于形。所谓奇正,由此观之,逃不过数目。于万千战机中,摄住那掩人耳目的一瞬失防,贯穿薄弱处,即可一举破之。”
字字铿锵,砸在平滑的桌面,气流漫溢,我笃定的目光端然送向含笑不语的黄祁山。黄祁山失笑,手指似有若无地敲打着桌面,声转虚无。
“是,也不是。”
似是而非的回应不轻不重地敲打我的倨傲,堪堪借力的手肘一个失去重心,整个人都是一踉跄。他并不理会我的失态,亦不停顿,目空一切般,面对虚空,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