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散周遭百姓,驱逐骚扰敌军,我军不必乱动。”
“遵令。”
江流向着驻军营大阵外望了一眼,神色冷淡。
他们一族的护山大阵是她所设,而她作为四族联军的总将领,驻守在此地将近百年,饕餮族受到威慑,只敢骚扰,不敢进犯。
然而战争带给她的阴霾与厌倦是从一朝一夕、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不管死去的是饕餮,还是辟邪、天禄、桃拔……甚至是被战争卷入的无辜生灵,那些鲜活的生命渐渐失去生命力的时候,江流就感到有无穷的枷锁卡在她的脖子上。
她开始梦到寒潭,梦到自己从寒潭下沉,那冰冷的潭水从她的脚蔓延到腿,再淹没胸膛,让她喘不过气。
上古大妖,辟邪之能,可以在战场横扫无敌。
可战争夺去他人生命的沉重感,并不是任何的荣耀加身、种族主义、野心欲望的满足感可以弥补的。
随着妖兽之间的纷争升级,彼此都消磨着对方的实力,而在这数百年间,人族却在不知不觉中壮大,开始在妖兽之间借力打力,谋求生存空间,到最后人族出了三皇,从此彻底凌驾于众生灵之上。
而对江流来说,不知为何,这个结果竟令她松了一口气,三皇的升格,让妖兽们只能雌伏,于是为改善人族与妖兽的关系,三皇决定在所有妖兽中进行选拔,脱颖而出的妖族将成为“天泽”,从此脱离妖籍,拥有神格。
那时,为了辟邪一族的未来,在族长的恳求下,江流参与了天泽选拔,本以为这是上古战乱故事的结尾,没想到这竟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
原因是……是什么来着?
江流捂住了额头,她的头这几日都在隐隐作痛,尤其是上一次在永宁城市大学百年校庆上她的头疼简直达到了顶峰,才会离开现场,到了隔壁高楼之上散步舒缓,直到觉察到白客舟出事她才赶来。
这下,她的头又开始疼了……
江流微微阖眼,心中却十分明了:“原来如此,这罪字大阵竟能这般影响吾。”
罪字大阵唤醒的是人内心深处被掩藏的罪恶感,这也正是江流厌世的来源。
“所以,尔是打算将吾困在其中吗?”江流目光清明,此时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走到了那颗巨大的银杏树下,而这里就是阵眼。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我还以为您会一直沉醉于千年前的罪恶中的……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清醒了。啊,这也正常,要是您心中真有罪恶感,又怎么会在那个时候挑起战争成了战/犯呢?”
这倒让江流感到意外,她以为困住她的只是罪字大阵的设计师,是这个时代的人,可听他说起话来,桩桩件件直指的是过去的自己。
“你是谁?”江流问。
那轻柔声音的主人隐藏在斗篷之下:“我是个小人物,所以并不重要,我只是想提醒您,大妖辟邪可没什么资格做正义的使者,以您过往的性格不应该接二连三地破坏我们的计划。或者您比较希望千年前您做的那些事彻底暴露于人前,尤其是……让姓白的捉妖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