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说起秦淑,便多一份复杂的情感,秦贞娘与秦淑算是有深仇大恨的,从前最懒得说替起秦淑,这时也不禁多说两句:
“从前看着她顶伶俐的一个人,如今怎么犯起蠢来,光计较一个丫鬟有什么用,像六丫头那样,赶紧想法子拢住婆婆和大嫂才是正理。”
秦芬禁足,对秦珮是有那么一些不满的,这时听见秦贞娘的话,好似六丫头活得也并不轻松,又忘记生气了:“怎么,六丫头如今可是低嫁,还得去讨好那方家不成?”
如今秦贞娘身量已经不大长了,和秦芬站在一处,倒更似同龄人,说起话来也是更亲密无间:“你不知道,那个秋蕴有了身孕,六丫头不讨好公婆、丈夫和兄嫂,难不成还像三姐那样耍性子?她如今讨巧,只怕更多的是不得已了。”
秦芬倒吸一口凉气,她不曾想到,在家爱说爱笑孩子气的秦珮,如今竟过得像个活了半辈子的夫人,一进方家门便有个通房丫头等着敬茶,新婚一个月没过,又已有个庶子在等着叫母亲了。
她原先恼了秦珮的,这时却替她可怜起来,侧头想了一想,轻轻道一句,“要不……叫太太给六丫头送些什么撑撑腰?”
秦贞娘转过头来,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你这个丫头,叫你思过,你当真净在屋里抄食谱了,早上给娘献宝似的送了一叠食谱,闹得娘都没脾气了。你呀,是一点记性也不长,才吃个大亏,又替别人忧心起来。”
她说着,轻轻刮一刮秦芬的鼻尖:“贵妃娘娘赏的那喜饼,娘早打发人给六丫头送了几块,方家不会亏待她的,你放心好了。”
秦芬讨好地嘿嘿一笑,陪着秦贞娘信步而走。
今日紫晶成亲,府里不当值的,都往她那里凑热闹去,内院空荡荡的,显得冷清无比。
空气中浮动着桂子的甜香,天气既不太晒也不太阴,本该是最适合赏景的,然而姐妹两个对着空落落的园子,却没什么赏景的心绪。
“三姐和六丫头出门,这两个院子也不会一直给她们留着,以后院门挂一把大锁,看起来可有多冷清。”
“四姐这可说错了,以后平哥儿安哥儿总要娶媳妇,到时候再生几个小侄子小侄女,只怕屋子还不够住呢,怎么会冷清?”
秦贞娘不过是一时有感,听了秦芬的话,又笑了:“你这五姐也太急了,两个小的才开蒙呢,你就已盼着他们娶妻生子了。”她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兴致更高些:“明年春天,只怕两个小的就要进宫去给纪王伴读了。”
秦芬知道这事的份量,不禁也感到高兴,既为自己,也为徐姨娘和安哥儿。
说厚道,这位秦家二夫人才是真正的厚道人,养了庶子,便把他当成亲生,与嫡子并没分出什么彼此来,譬如伴读的事,只要杨氏对昭贵妃说一句庶子性子不稳,昭贵妃难道还不明白的,杨氏却没做这手脚,可见是个真正的贤良人。
秦芬忍不住又想,自己往后,是否也要面对这样的情景。作为受益者,她感激杨氏的宽厚,可是若要她来做这贤淑大妇,她只怕做不来,人么,总是有一些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