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醒来,第一件事便是伸手拦了商姨娘出府。
成婚这么多年,妻子也只才嫁过来时有过那般柔软的神色,她穿着家常淡紫小袄,头上绑一条浅粉素面抹额,目光平和莹润好似一对墨黑的珍珠:“老爷,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商姨娘终究是因着我才出的事,此番已遭大过,便留在府里吧,权当给平哥儿积福罢了。”
秦览听了,愈发觉得愧对妻子,更把商姨娘恨个臭死,唤过小丫头道不许给青桐院份例,只许商姨娘随着奴婢的吃食,还是杨氏道了一声可怜,另外赏了个炭盆,才算是保下了商姨娘一条命。
杨氏被商姨娘惊了胎气早产,心里哪有不恨的,然而她经得这许多事,早不是当初那样只顾夫妻情分了,她知道,如今叫商姨娘在府里,比在外头更好些。
这日几个女孩来请安,杨氏仍旧只道屋里憋闷,不叫女孩子们进来,隔着帘子说几句话,便打发了女孩们出去。
秦览深深看她一眼,也不说话,待女孩们都走了,才慢慢地道:“孩子们也是关怀你,倒也不必次次打发她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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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如今是有子万事足,更因着丈夫待商姨娘的态度,又添些从容,这时闻言不过一笑:“瞧老爷说得,好似我不待见孩子们似的,实是才生产完了身子懒怠,又怕寒气冻着平哥儿了。”
抬出平哥儿来,秦览倒不好说什么了,点点头,掖一掖儿子的被角:“既是如此,也便罢了。明儿孩子们再来,总该叫贞娘进来看一眼弟弟的。”
杨氏笑了笑,也不曾答话。
她防的自然不是自家女儿,她只是怕六丫头不明真相,左了性子立意要替商姨娘报仇。
大宅门里的孩子,因着妒忌兄弟姐妹,有推人落水的,有拿烛火烫人的,更有作法魇镇的,六丫头起个坏心,襁褓里的儿子便受不了。
商姨娘的事,她虽命人放了风声出去,却不曾特地嘱咐说给秦珮,从前立下的规矩,丫鬟婆子不许在姑娘们面前嚼舌根,便是怕女孩们被带坏了。如今她在上房闭门不出,下头料想还不曾有人敢把话透给六丫头。
六丫头直到如今,也还不知道商姨娘做下的那些恶事。这样算起来,倒有些作茧自缚了。
罢了,等坐完月子,总能慢慢料理这些事情。有五丫头那个稳重的看着,六丫头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杨氏又看一眼儿子白胖的面孔,肯定地道:“这孩子生得更像老爷,以后想来是个会读书的。”
秦览“哈哈”一笑:“像我有什么好的?二十四岁才考上举人,算什么会读书?外甥随舅,我倒盼着他像舅兄,二十二岁就考中进士,四十岁出头就是江苏巡抚了,这才是文曲星下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