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方叛乱,于翠微山当场斩首,沈望山便一直心思不宁,他几次试探皇帝,申帝都一直言语不明。
沈家……会是下一个钱家么?
等了五天,沈望山终于坐不住,来到太傅府,“还请老师为弟子解惑。”
当年在国子监,沈望山是冯太傅的弟子,也是对方最得意的弟子。
冯太傅慢悠悠喝杯茶,挑眉道,“望山,你让为师如何帮你?像钱太保帮范启那般?”
沈望山脸色刷一下白了,他跪地道,“弟子不敢,弟子只是怕……”
怕什么,两人都明白。
冯太傅眯眼看着对方,如今世家凋零,确实不能再少了。
他放下茶盏,“为师教你一计,沈方造反之事,由谁而起,如今那人又在那里。”
沈望山一愣,“您是说佛子……”
“皇上信他,因他一句话斩杀沈方,可那是从前。听说,他现在破戒了?”
看着弟子逐渐明了的表情,冯太傅笑而不语。
广觉寺中,蕴空还不知那些事,他推开珠帘走进院子,轻轻抬头。
一身素白的永照公主仍然跪在院子中央,晨光熹微,薄雾与碎光笼在她身上,柔幻的宛如梦境。
他走到她面前,低声开口,“公主。”
诵经声戛然而止,纤长睫毛颤了颤,越浮玉睁开眼。
郑沈弦早就走了,寺庙里很安全,他不用担心外甥女的安危,找个空房间睡觉去了。
经幢前只剩越浮玉自己,口中低诵的经文从磕磕绊绊变得顺畅,思绪却愈发混乱,昨夜点燃的香烛早已燃尽,化成缕缕檀烟味,染在她身上,像是纠缠的丝线。
听见佛子的声音,越浮玉没抬头,凤眸低垂,隔着薄薄的帷帽,恰好看见蕴空垂落在身侧的左手,五指冷白修长,可与此同时,上面伤疤纵横、血迹斑驳。即便伤口处理过,仍然时不时渗出鲜血。一滴血珠聚落在指尖,在她的视线中,滴答溅落。
磕长头时,每一次伏身下跪,都要五体投地匍匐,两手伸到最前面,以手指划出记号,起身步行到记号处,再次伏身。
从公主府到广觉寺,三步一叩,不知他走了多少步,不知他跪了多少遍,更不知这双手有多少次划过尖利的石子与坚硬的土地。
只因为他曾救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