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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悦抬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换了另一只手腕继续切脉。

江令桥痛定思痛地自责起来:“怪我,近墨者黑……”

诊完脉,容悦又将她的两肘重新交叠回原来的模样:“余毒清得差不多,看来药都按时服了。”

说到药,江令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迎上前问道:“对了!你服过药了吗?现在还能看清多少?我呢?认得出来么?”

这不是什么轻松的话题,说下去便难有什么好心情了。容悦很擅长把话茬挑去别处,她的脸,故作惊讶地问道:“你的面纱呢?怎么没戴了?”

“很久没戴过了,本就是为了孟卷舒才戴的,如今她不在了,也就没什么必要了……”

“这样啊……可是面纱不会很招摇吗?怎么不用法术易容?”

江令桥惊讶地张大了嘴:“天天这么用法术,你当我的内力是绪风河的水,用不尽的啊?”

果然,只消三言两语,谈话便又奔着轻快的方向去了。

“阿秋……”

“嗯?”

“明日得闲,”容悦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为人察的狡黠,“要不我们回罗绮斋见见故人吧……”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

楚藏不知道为什么巫溪对帝王之位的执念那样深,深到愿意以无数骨肉亡魂为垫脚石,一点点靠近那个足以呼风唤雨的位置。

没有人知道他与巫溪之间的契约,从十年前那次偶然的相遇便缔结了。

那时的他尚且身无分文,空有才智而无贵人,饥寒交迫之际,芸芸众生中是巫溪给了他一本奇书,一本记载了无数奇花异毒、召将飞符等旁门左道的书,少年清明的眸子亮了亮,晦暗之中凭生出了光彩。巫溪清楚他对那位贵户小姐卑微的爱欲,她知道自己找对了,万本皆归宗,世间有欲望的人才会一步步向前,永不停歇。

那本书楚藏三日便已通读完毕,不可否认他是个天分极佳之人,读罢未有一刻犹豫,一把火将其燃为灰烬,自此远走四海,开始为巫溪筹谋帝位。

巫溪告诉过他,正大光明奉上帝位之时,便是他还身自由之日。

往后余生,他便一直固执地在为那样一种艰难的自由而挣扎着。

深渊之中,有个女子是山涧下唯一的月光。

他曾无数次真切地梦见过,高高在上的皇帝之位名正言顺落入他手中了,他终于等来了可以把它交给巫溪的那一天。

这个梦在他成为夏之秋的丈夫之后愈加热烈,悲倦的中都他已经待够久了,这里的每一株草每一朵花都不落偏差地拓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不会再有丝毫留恋,他只想带着心爱的人走得远远的,此生再不复入此地。

这一夜,他又梦到了那个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幻景,然而夜半醒来时,便知道又是一场镜花水月。

不过不远了,不出几日就不会再是虚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