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坤乾,你糊涂!”
分道扬镳多年,这是夏峥第一次唤他,还是厉声喊的全名,惊得他后背一颤,却始终没有回头看夏峥一眼。
“夏峥,才七成的把握你就如此咄咄逼人,”宋坤乾背对着他,“你是要让万户人家,让整个天下做你的赌注吗!”
“陛下——”在此关头,薛云照从朝臣中走了出来,郑重其事地跪在了夏峥背后,天子面前,俯身叩拜。
“臣以为夏将军所言有理。南疆时局不稳,纵然是求了和,也注定是镜花水月,一旦兵乱又起,我们是战是和?若是东夷、西土和北地见此眼红,人人都要来分一杯羹,届时又该如何应对?臣虽然是一介文官,却也习过骑射,读过兵书,少年时随已故云麾将军见过沙场险恶,故而臣以为,此事夏将军的考量更为稳妥,还请陛下三思。”
薛尚书默默看着叩头及地的儿子,目光里亦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赞许,可是转过头来,这种事他自己并不会去做。由那扇被撕毁的长卷,便知一切早已成了定局——树虽大根却朽烂,王朝和主君,总有一个要换,才能挽救大厦将倾。
他凝目淡淡地望着那倾倒在地上而无人问津的长卷,“天日昭昭”四个大字显得格外孤苦刺目。
这么多话,皇帝一时听得头晕眼花,挥挥袖将目光落在楚藏身上:“国师怎么不说话?”
楚藏眉心微动,抬步走了出来,向圣人躬身作礼:“陛下,臣信宋将军。”
“好!”皇帝大手一挥,“国师办事一向稳妥,既如此便交由你去办。此事就此结束,不必再议,退朝!”
话音坠地,夏峥形容枯槁,缓缓叩首匍匐,却再未起身。
良久,他双肩颤抖,在昔日同僚面前,在大殿之中,在自己亲手所书的长卷之前,在那身一丝不苟的官服之下,有人隐约闻见了若有若无的啜泣之声。
天日昭昭!
天日昭昭。
天日昭昭……
中都,悲台依旧。
楚藏推开门的时候,巫溪已经静坐许久了。他抬步进了雅居,背身将门关上,而面上有些许不喜:“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巫溪转过头来,淡淡笑了一笑:“你看悲台生意兴隆,往来者众,世间男子不都喜欢此处吗?”
楚藏没有兴趣同她争辩,撩袍坐于她对面,道:“寻我来有何事,直说吧。”
巫溪也没有拖泥带水,直接扔了个东西在他面前,定眼一看,是张幽冥异路帖。楚藏面上没有什么波澜,仿佛早就习以为常,抬手拿起来看了其上的字,却也只是眉心微微动了动。
“夏峥……他是夏姑娘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