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筛选下,月景容失去了妹妹和妈妈。她和他爸爸两人亲眼看着这辈子最亲近的两个人,化作了时间缝隙中微不足道的尘土。还没来得及碰触到她们最后的体温,就被风吹散了。
他们哭到嗓子嘶哑,狼狈地跪在地上一点点地扒拉,也都没有完全收集齐所有的尘埃。人真渺小和脆弱啊,他们痛恨这样的脆弱,却仍然没有一丝办法。
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煎熬着。那时候唯一能被界定为幸运的一件事,就是老月在后院种下的一片甘蔗林异变了。虽然它们不具备清晰的自我意识,但是甘蔗坚硬的外皮仍然给了他们庇护,让父女俩,连带被捡回去的邻居易经燃,晚上好歹可以睡个好觉。
胆大心细的易经燃是第一个发现甘蔗除了防护,还能吃的人。在征求了俩父女的同意后,易经燃有时候会带出一截,跟别的人在一些临时的聚集集市,用以物换物兑换一些生活必需品。
易经燃无比悔恨这一举动。可是三个普通人哪里经得起长时间的饥饿,他们那时唯一的办法就是甘蔗了。
月叔和月婶的确是平时喜欢屯粮食的长辈没错,但是没有经过妥善处理过的粮食,都在短时间内腐败了。那么多,那么多,他们一点一点积攒的粮食,都付诸一炬。
即使给所有人机会,让他们再次做出决定,他们也只能按照原有的轨迹继续走下去。
一样地用甜蜜的甘蔗去兑换物资,一样地怀璧其罪,招惹来那群撕咬人的“鬣狗”,一样地眼睁睁看着月叔为了给他们争取逃跑时间,而死在眼前……
从那之后,本就不太爱说话的景容,更是一个字也不愿意说,每天憋闷在自己的小世界。她如行尸走肉般在这个破烂的世界里苟活着,因为她的命不再只是她自己的性命。
在无人知晓的时间里,景容一步步将自己逼到绝境,后来自闭内向的她,更是发展到看到铁皮甘蔗就会发狂的地步。月景容把所有携带甘蔗的人看做是那群“疯狗”,是害死她唯一亲人的凶手。她会不顾一切地攻击他们,即使以伤害自己的代价也无妨,只要不死就好了。
“对她来说,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不死就好了。其他的任何,都已经无所谓了。”易经燃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尝试抹去自己脸上与心底的愧疚和心疼。
白芷打量了眼前年纪也不大的小孩,叹息地给人嘴里塞了一朵康乃馨。随后,祥和的老人家柔和着眉眼,含笑地看着小年轻被措不及防噎了个正着。
作为旁观者,她看得明明白白,易经燃诉说着小女孩的悲戚,却只字未提自己的不易。一个不大的普通人,搁在和平年代,也只是个被戏称清澈愚蠢的大学生的年纪。是如何艰难地支撑两个普通人,在动乱末世活下来的?他什么也没说。
“奶奶,咳咳,你给我塞了,咳咳,什么啊?”
易经燃一手掐着自己的嗓子,一手猛捶自己的胸膛,挣扎了许久,才艰难地咽下了口中的异物。
那个东西滑进嗓子里的那一瞬间,易经燃就顿住了自己的动作。他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极了,但是真要如此,他又哪里能保得住自己和景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