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宁想,这样的萧且随竟十年后还没有成亲,一个人在长安带“她的孩子”。
少年带起围兜低声下气哄着婴孩吃饭的画面几乎就在面前,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摇了摇满是汗水的脑袋,把废料驱出脑外。
马场两端的木制指数架上各亮着两张亮黄色的圆球牌,三个裁选手边的沙漏只余薄薄一层,裹着绸布的定音锤已经握在手中,不出几息就要敲鼓了。
可场上的气氛依旧如荼,李柏方发球后,丙号的枣马懒怠,想低头吮草。宣宁公主急驰而上,一杆掠走了彩球,她转头看向裁选台,定音锤已经举在半空,而丙号骑在马上,像一赌山脉挡住了前路。
她一扯缰绳,马儿奋力跃起数尺有余,但是这样的高度也不可能从丙号头顶越过的,马儿若是相撞,两人必定重伤。
场内惊呼四起,有人捂住眼睛不敢再看。官家霍然站起,一言不发。
宣宁公主巧力击球,彩球跟在她的月仗旁飞速滚动,随后她两脚借力,从马背腾空而起,纤细但有力的手臂奋力一挥,彩球“铛”的一声,朝着萧且随飞掠而去。
宣宁公主弃了马球杆,双手触地后迅速护住头部,蜷曲身体滚了七八圈,落地出局。
看台上的小娘子们看得不真切,以为她坠马,纷纷尖喊,崔念念猛地抓住围栏,一下就晕了过去。永安候府的位置靠近主案,陆岑倒是看清楚了宣宁的动作,长吁一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
时间无几,萧且随接球,直直往门环突击,可李柏也是背水一战,他死死盯住那彩球,紧攥月仗。电光火石之间,两仗同时触到彩球,李柏全力挥杆,这股山洪倾塌,海石崩裂的气势威压过来,少年月仗脱手,向左坠马而下,深深的春草不足承重,剧疼如同炙火滚过他的臂膀。
“阿随——”
【作者有话说】
宣宁:阿耶,十两?你来真的?
第十六章 长歌当哭
绿草下湿冷的泥土高高飞溅,少年侧躺在深草,冷玉俊秀的面孔沾上污渍,回眼去看,那月杖直冲他脑门而来,萧且随死死咬牙,迅速捂住左臂翻身滚过半圈,钻心蚀骨的疼痛加倍来袭,他闷哼一声,冷汗浸透背脊,仿佛听见了手骨错位的声响。
他反应这样快?李柏略有惊讶,来不及细想,凝神带着彩球从他身旁掠走。
李柏的马儿不堪受力,颠得他只得提前击球,彩球同样从中场飞起,陆业回拦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彩球以绵力掠过门环。
锣声和鼓声几乎同时响起,马场寂静了几息,随后是一阵阵声势滔天的呐喊与欢呼。三个裁选进退两难,根本不知是锣先响还是鼓先响,指数架上的球牌迟迟不挂,议论声慢慢盖过了庆祝。
随行太医们慌乱极了,拎着药箱就往内场冲,宣宁公主护住了头颈,膝盖和肘部的衣料磨损了,擦出一片片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