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殷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仍然不言语。二人一个跪着一个坐着,屋子里沉默得跟死了人一样。忽一时皇帝扑哧一笑,打破沉默,“还记得朕幼时跟着伴伴们学了一首歌儿。”
阮殷不说话。
“小小子儿坐门墩,哭着闹着要媳妇儿。”皇帝轻声念两句,“可还得后头?”
阮殷摇头。
“忘了罢了——朕学了歌便问你,你的媳妇在哪里。”皇帝说着停住,“朕那时候年幼不懂,长大了才知道大伴半生孤零——皇家应当给你的。来人——”
内监入内。
“中郎将李许长女秉性端淑,堪为良配,着赐婚御前侍讲宋渠,太常寺择吉成礼。中京戍都督丁定远之孙丁南嘉温顺恭淑,着赐婚南宫总管太监阮殷,陪伴守灵,二人无旨意俱不得返京。”
一个时辰前丁南嘉还是未来的探花郎夫人,转眼沦落成太监妻子,就是个对食——内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仰着脸,呆滞地看着屋子里两位至尊。
皇帝哼一声,“还不去?”
内监恍然,一溜烟跑出去传旨。
“旨意出去必定中京哗然,朕命大伴不再返京,也是为了大伴着想。”
阮殷不冷不热道,“陛下处处为奴才打算,奴才点点滴滴都在心里。”便道,“今日天晚,陛下回吧。”
皇帝脱口道,“那你呢?”
“奴才今日行事轻狂,心中难安。”阮殷道,“陛下容奴才留在此处静思己过。”
皇帝便站起来,“你不随朕回京?”
“奴才便不去了。”阮殷道,“奴才在此,一则思过,一则为太后祈福。婚事一了,奴才即往南宫。”
皇帝自从得知净军围山,早做好今日不能脱身的打算,没想到阮殷如此轻易放他。大喜过望,却故意正色道,“这门婚事丁太傅未必乐意,大伴需早作打算。”
一拂衣袖便往外走。
屋室一空,阮殷顿觉疲倦入骨,身子一沉跌坐在地。便听屋外叫喊声铺天盖地传进来——
“陛下既已赐婚,怎能收回?臣乞陛下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