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欢天喜地拍手,走到近前磕头, “爷爷,您可算是醒了。”
是阮继善。
阮无病闭一闭眼,“你怎么在这里?”
“丁小姐命我过来。”阮继善道, “丁小姐说爷爷不肯让人近身,便传奴才过来伺候。”
“丁灵?”
阮继善纠正,“南嘉小姐。”又道, “爷爷躺了二日, 必是乏了, 奴才扶您坐坐?”等阮无病点头, 便扶他起来,身后塞两个软枕,又仔细地掖好被子——因为有容玖的好伤药, 箭伤恢复了许多,便如此靠坐也不如何疼痛。
“爷爷, 您要吃些水吗?”
“不。”阮无病摇头,“这是哪里?”
“丁府别苑。”阮继善道, “您外伤发作,病得厉害,已经躺了两日。”
“两日——”阮无病皱眉,“我——”
“爷爷宽心。”阮继善压低声音道,“都是奴才伺候。”
阮无病隐秘地松一口气,一时间说不出失落还是安心,便只失魂落魄地坐着。
阮继善不懂他的心事,“您二日没正经吃饭,奴才这便传饭?”
“不。”阮无病微微皱眉,“两日了……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阮继善道,“爷爷着实病得厉害,记忆不全也是寻常。若叫宫里知道,您这等伤势奔波千里,还累得在外病倒。奴才们怕都要打死。”
阮无病问,“这两日都是你在?”
“是。”
“我有没有说什么?”
阮继善一滞,“也……没说什么。”
阮无病微微侧首。阮继善被他看一眼便觉膝上发沉,身不由主跪下去,“确实没有。”想想一又纠正,更加严谨道,“奴才确实没听见。”
阮无病便不说话。
阮继善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跪,足有一盏茶工夫过去,阮无病道,“你去传轿,我要回去。”
“使不得。”阮继善连连摆手,“丁小姐说了,爷爷伤势没有痊愈前,哪里也不许去。”又道,“便连榻也不许下。”
“她在哪里?”
“丁小姐回城见客,怕要晚饭时才能回,大夫叮嘱醒来要再服一次药,奴才伺候您?”
“不,你出去备轿。”阮无病摇头,筋疲力尽闭上眼,“等……等她回来辞行,便回去。”
阮继善一滞,想劝没敢,终于默默退出去。
阮无病失魂落魄靠在枕上,仰望帐顶,床帐四角悬着神兽辟邪,张牙舞爪,突兀地悬在那里。他一瞬不瞬凝视它,像凝视误闯在人世间的,不合时宜的一只兽。
……
丁灵回来的时候,看见男人便是这般模样——陷在阔大的白色中单里的身体瘦得可怜,卧床两日两颊都有些凹陷,颈项虽然白皙修长,却因为消瘦青筋突起,仿佛碰一下就要原地崩碎。男人双目失神,寥落地凝望着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