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熠秋所恨的从来都是那四万亡魂皆因内忧而死,而非外患。将在外,若死于敌手,可挂功而归,英魂永驻。若遭谄而亡,则魂灵不安,国危矣。

顾濯以前不觉得谢熠秋是个懂得忍耐的人,因为他为帝王时杀伐果断,可事实上,他忍了许多年,不废一兵一卒除掉了裴钱,只是余孽未清。余孽看守的是一块守了数年的肥肉,它牵连着许多人,稍一动弹便动了不知多少人的利益。

他不可能一个人清剿了他们,即便身为帝王,也不可能一声令下将他们全部揪出。他深知一个道理,有时身处高位,往往看不见山崖谷底狂风不止,所以他一定要在谷底亲自感受一番。

谢熠秋好似安抚一般给顾濯暖手,“我自然不会亲自动手,痛恨濮州不只是我,李南淮应该恨之更甚。你既已经遣书给此木,令他准备陈粮,我便已经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顾濯轻笑着凑脸过去,“你知道什么了?”

“这些陈粮大概是当年青甘失守时积压下来的吧。当年楯州不愿支援青甘粮食,许多粮食都被藏起来了,以及当年我从帝京运去青甘的粮食也被半路截走,这些粮食都去了哪里?”谢熠秋道:“就算你手里的陈粮不是当年那些,当年那些早就没有了,你也要将这些陈粮说成当年的。”

“你说了,李南淮也恨濮州,只要他能抓住濮州的错处就够了。不论这批陈粮是不是当年的,我说是它就是,李南淮信它是,它就是,濮州张氏便活该去死。”顾濯抽出手,给谢熠秋掖好了被子。“秋玉,你要安好。若有困境,来日我会为你冲锋陷阵,千万让我看见——你平安回到我身边。”

误之在门外听的隐隐约约,实在不敢这个时候进去,但又怕水凉了,纠结了半天。这时候顾濯出来了,与他对了个视,然后将水端了进去。

“这里不方便沐浴,用热水擦擦身子也好。”顾濯将谢熠秋裹着被子扶起来,笑道:“我给你擦?”

谢熠秋到现在身子还是软的,昨夜蛊毒发作得突然,若是从前只有他一人,他定是要用刀剑割破自己任血液流出的,可昨夜有顾濯在,他便在星夜的覆盖下将蛊毒驱散了个干净。

谢熠秋道:“这个时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你我做什么都是合适的。”顾濯本就是随口一说,任凭谢熠秋说什么都没事,他只管做自己的。

自陈盛死了之后,楯州无主,顾濯虽与谢熠秋昼夜奔驰至通州,但楯州也一直有此木在。

此木是个会算计的,他封锁了楯州与其他州的一切通信,唯独顾濯的消息能传来。两人返回楯州,谢熠秋携两万精锐护送粮食前往濮州后,楯州却收到了其他的消息。

此木掀帘进屋,将收到的信件交予顾濯,顾濯将其打开,蹙着眉毛,实在看不懂这是什么字。

此木坐下,道:“上面说,楯州已经两月未往西奴运送粮食,如今正是粮食短缺的时候,楯州却食言了,它暂且不会动楯州,要求楯州即刻往西奴送去万石粮食以及军马的粮草。否则,它便要跨过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