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取出怀中的地形图平铺在地上,又撕下裙摆的布料,用缠衣的布带和丝巾当成线扎捆组装。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紧紧贴在段璟翎身边。
他昏迷了又醒,醒了又疼晕,但每一次睁眼,都第一时刻看向她。
看着她平安无事,就会勾勾唇,安心合眼。
洛鸢时不喜欢他合眼。他的呼吸声一开始还因为疼痛十分沉重,到后来就越来越弱。
她开始和他说话,天南海北地提问。
“璟翎,你说‘阴阳割昏晓’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之前看你教斐儿写这首诗,他很喜欢,头一次背诗背得那么勤。但这样的景象,我一次也没真的见过。”
“真的有人把石头放到锅里和鱼肉一起煮着吃么?”
“璟翎,和我讲讲江南吧。”
她也不管他有没有回应,一句一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记得你送过我从江南带回来的梨花。听说江南的花和水都是一绝,气候比京城要温暖的多。”
段璟翎有力气的时候就出声回答,后来也没耗费力气在这上面了。
他看得出来,她只是想让他提神,不要睡过去。
毕竟他也不知道,下次睡过去后,还会不会睁眼。
这样想着,他忽然升起一种庆幸。
幸好,他还没有娶她。
幸好幸好,他没有和她真的有夫妻之实。
就算他死了,她也能很好的活下去。皇姐念着他,也会好好的封赏她、照顾她;更何况还有谢斯斐,还有周泓静……
太好了。他想。
荒地被如水凉夜笼罩,黑沉中透着幽蓝的天空上点缀着京城鲜少看见的繁星。
从来到这里的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心情欣赏,更没有精力。眼下,倒是有了时间。
“母皇说过,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宿,守护注视着地上还活着的人。”
他轻松地挑了挑眉,露出轻佻潇洒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个意气风发、洒如烂漫的少年小王爷时期。
又或者,他也从未改变过。
“等我以后……”他用尽全力伸手,擦掉她正好滑出的泪珠,“也这样看你。”
洛鸢时猛地摇头。
他们来突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此刻鏖战良久,后半夜就快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段璟翎连给她擦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努力睁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要把她整个人刻在眼中。
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风景,却发现到头来,最想记住的,唯一愿意映入眼中的,还是她。
天快亮了。
太阳即将升起,又开始起风。他看着她泪痕遍布的通红双颊,想起身帮她挡住风中的沙砾,却移动不了身体。
段璟翎忽然生出无限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