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这句话震耳欲聋,将他脑内想要自毁的想法统统击碎。
有泪,夺眶而出,他又赶紧擦去。
那线光很快又消失在井底,让一切恢复黑暗,转眼又有更强的光刺进来,他就靠着这小小的光,辨别晨昏,辨别时间。
黑暗并不能抹去时间。
黑暗并不能放大他的卑贱不甘与痛苦。
因为再黑的夜里也会有月光,他喜欢月光。
他在黑色的枯井里掬起一捧光,送到她的脚边,她的脚上没有穿鞋袜,雪白的皮肤比月光还要清亮。她现在好白,比他在凉棚下初见她时白好几倍,她坐在月光下吃桂花糕,白色的糕屑沾在唇上,好像落了雪的梅,很香。
为此,他好想她。
沈芜冒着大雨前来,脸庞发丝还在滴水,衬得她更清透了,无论宋下童如何护着,还是让她湿了绣鞋和衣角,很狼狈的样子。
被夜色与阴云染黑的眸色写满了无奈和伤怀。
她坐在床榻边,看李危紧闭双眼,深陷黑暗的梦魇中,一遍一遍呼喊她的名字。
沈芜微垂着脸,靠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地告诉他:“我来了,我在这里。”
他浑身的热气裹挟着她,使她的鼻端也燥热起来。
这很不寻常,很不好,会死。
沈芜望向宋下童:“他高烧几天了?”
宋下童:“反反复复三日,今日用药也退不下来。”
沈芜:“伤口怎么样?”
宋下童:“红肿难消。”
几乎可以确定是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热,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死。
沈芜:“能吃东西吗?”
宋下童摇摇头:“只能咽下去水。”
沈芜轻缓地揭开他胸前的衣襟,贯穿的箭伤似一口血泉,泉眼边红肿糜烂,不知被清创了几回,流了多少血,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肤,像一只倒光了水的旧水囊。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没有抗生素的时代,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宋下童:“用药是手段,是将他的身体调到最佳战斗状态的手段,能不能打赢这一仗的关键,还是在于他自己。”
沈芜:“难道要我看着他一点一点死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