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闷了不知多少年的悲伤,如今终于有了哭泣的缘由。

这座城,曾有过一个与花家、与城里所有人,牵绊极深的名字。

花槐城。

只是自那大阵落下当日,前来驱除邪祟的傀师,或是因缘际会途经此地的凡人,再也没有人记得这个名字了。

就连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他们,也日渐记不清这个名字。

他们被困缚在这里,不得解脱,又因执念不愿解脱。

起初,他们看见那棵槐树华盖如云,心里尚有些慰藉。

但后来槐树也不再开花了,只剩一场又一场的花落。

落完了,一朵花苞也没再生出来。

他们就在那些花落中,恍然意识到,是自己身上缠裹着的那些黑雾,让那棵槐树日渐凋零,再无半点生机。

也许,不再靠近,槐树就会再开花,再枝繁叶茂吧。

他们这么想着,便不再到那棵槐树的近处去,只远远地看着、游荡,常常抬头望一眼,盼着某一日,会再看到满树绿白。

可是望着望着,他们就忘了,为何他们要日复一日地望着那棵枯败的槐树。

甚至……那已经瞧不出槐树的模样来了。

可他们依然毫无怀疑地,认为那是一棵槐树。

直至今日,有生人入阵,破了阵,他们才想起来自己是谁,想起来这里曾是一座人来客往、无灾无祸的安乐之城。

也终于知道,为何他们会困缚于此,频繁地、执着地,望向那枯败、不生花的槐树。

那株槐树,在这座城还未建成之前,就生在那里。

它从一开始就生得极高,绿荫遮住了一大片房屋,像是庇护一般。

正因如此,那条街市才会是这城中最热闹之处,张家酒楼才会人满为患,客进客出,从无断绝。

但也许是花槐城太过安逸,福泽太多,总要有点儿灾祸降下来,让他们经历一些不如意,才能符合这天地间此消彼长的道理。

那一日,槐花顺着涓涓河水流到城外去,花家的小公子沿着河岸走,花城主难得有闲暇,陪同着一道去捞槐花。

花家的小公子叫做花愁,从小便聪明伶俐,城里的人都以为,他以后是要继承父亲衣钵,成为新任城主的。

但这样的以为,最终并未能够实现。

花家父子从城外救回来一个人,他的眼睛受了伤,在花家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里,几乎花槐城的每个人都见过他。

虽然眼睛蒙着白布,但他说话温声温气的,十分谦和有礼,花槐城的人都很乐意同他说话,听他讲西池的山水风物、奇闻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