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开始打量,然后死命记在心里。

陈家的人说,那是一位傀师,是于他有恩的仙人。

是什么样的恩,他不记得。他所知道的,都是从陈家人的口中听来的不知真假的说法。

据说,起因是有人屠了一座城。

至于那座城在哪儿,叫什么名字,一概不知。

后来人把它叫做未名城。

他是那座城里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仙人路过时听见了哭声,因缘际会下救了他,一直养到了五岁。

可是仙人总不能一直带着一个孩子,他有很多事要做,要四海八荒地奔走,要除邪祟,护芸芸众生。

他受了凡人跪拜供奉,这是他的天职。

可仙人更不会将一个幼童就此抛弃,任由他自生自灭,须得为他寻一个去处。

这个去处便是正值挂丧的陈家。

陈家受过这位仙人的救助,他于陈家也是有恩的。

于是陈云舟才会被送来陈家。

陈家的人待他好,陈家夫妇将他看作亲生儿子对待,这些都是看在那位仙人的面子上,是对仙人的敬意。

唯一一个例外的,是当时连仙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陈宣。

陈宣对他好,从不为别的。

仙人再临陈家,陈家夫妇亲自去迎门,陈家人个个笑得满面红光,都以为这是天大的幸事和荣耀。

可陈云舟盯着朝他走过来的人,心底无端生出来一股子厌恶,又矛盾地带着些害怕。

但他厌恶什么?又为何害怕?

那位仙人素衣慈面,同人交谈时亲和有礼,是个极有分寸的人,让旁人找不到一丁点儿可以指摘的地方。

可既毫无差错,缘何让他又厌又惧?

对于那时的他来说,这本是件难以理清的糊涂事,可是很快,他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位仙人宿在陈家的那几日,恰逢何乌城出了件奇事,轰动不小。

听说是从椿都来了两位傀师,在街上和一群剑修起了争执,动了手,断了人家的随身佩剑。

剑修最为看重的便是自己的佩剑,整日不离身地带着,看得比命还要重要。旁人碰一下都得先问过主人的意思,偏生被两个不知名姓的傀师给毁了,那些剑修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当即双方便打起来,还惊动了白下门的人。

那一日,陈云舟就在现场瞧了这场热闹。

他是被拜访陈家的那位仙人带过去的,去时那十几个剑修已经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个个瘫倒在地,身边的灵剑更是一柄完整的都找不出来。

而惹事的那两位傀师立于楼阁檐顶,一位冷面不苟言笑,一位笑得轻狂放纵,意气风发。

在他们的左右各站着一个人,额上都有一个银灰的印记。

说是人,也只是看起来像人。陈云舟听了周围人的议论,便知道那是纸傀,不是人。

他摸着自己额上的云纹印记,想起来陈家那个小厮说的话。

纸傀是傀师造出来的似人之物,学什么都比人快,可以修灵,可以使剑,也能御符修傀术,不用像人那样受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