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接下来,曾氏却是先说到了另一件事:“其实,以民妇与杜氏这等人,也算的上是命运多舛,要说身生何处,如今均已成往事,也不会再叙。只是,想当年我等既然入了这行当,沉浮数载,身子也有所亏欠,更不用说杜氏怀上这孩子的时候,处境艰难,日夜时有垂泪不说,还寝食难安——”
“因而,”曾氏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刚开始的时候,民妇甚至还以为杜氏诞下的女婴,是个死胎。”
顾应和哼了一声,迅速抓住重点:“刚开始的时候?也就是说,那孩子后来还活着?”
“回大人,正是。”曾氏镇定答道,乃至于她的语气还十分肯定,“当年,正是民妇负责为杜秋娘接生,自然十分清楚,当初杜氏生下的确实是个女孩,但那孩子,也确确实实生来状况就不大好,彼时能不能活下来撑过去几月,都是两说。”
“那之后呢?”忠献王容铖老早就得了陛下派来的人暗示,立志要好生当好这个捧哏的,于是他迫不及待地问了——不仅是他自己好奇,同时也问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曾氏面色平淡:“后来,杜氏将那孩子放进水盆,投进邺水里去了。”
她这句话一出,满朝皆静。
连之前丁点的眼神交流都震得没了。
陈家养女绝色无双,因而这个昔日一文不名的渔家女,一朝见于天子,从此一步登天,甚至椒房独宠。
且拜方蕴兰暗中推波助澜所赐,如今天底下无人不知,陈淼乃是她那个没甚血缘的养父从邺水里白捡来的!
而在眼下,联想杜秋娘如今的身份和当时的处境,说她当初是想着把拖油瓶的女儿溺死……竟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左仆射叶鸣蕃立即将视线投向了皇帝——贵妃的身份,说到底是陛下一手扶上去的,他向整个朝堂、整个天下昭示了他对陈氏的爱宠和看重,陈氏的父亲陈全更是在所有人有意无意的纵容和扶持下,成了远近闻名乐善好施的承恩公,如此,相辅相成地成就了贵妃平易近人的好名声。
他一直以为,陛下偏向了哪边,没有比这更明显的了——在此之前,闹得沸沸扬扬、意在送女选妃的诚意伯府,其脸面名声,陛下还不是说踏就踏?
顾应和眉心则陡的一跳。
他再是想让勋贵家的孩子入宫且进得高位——比如杨国公家的孙女杨清涵刚刚又被人提起,没错,对此他也是默许的——也绝对想不到陛下安排的人,竟会如此干净利落地递刀。
话又说回来,按最差的预想,贵妃的身份一旦落实,今日之后传出去,皇家的威望何在?最次,先前的秀女人选名声又该何在?
顾应和缓过神来,急促地喘了一口气:不对吧?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陛下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