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生完四郎,就生了一场大病,那又是个粮食欠收的年岁,四郎连一天的奶都没有喝到,就被抱到了阿兄身边。
从前阿兄能左手抱着二郎,右手抱着三郎睡觉,可四郎生了之后,阿兄的两只手都属于四郎了。
就连二郎和三郎,也要在四郎夜啼的时候,熟练的用小手拍打他,用全家人牙缝里省下来的米汤,一勺一勺喂到他嘴里。
寒冬腊月里,才四岁的二郎学会洗的第一件衣服是四郎的尿布。
三岁的三郎小小的手拖着从外面捡来的柴枝、枯草,守着阿娘的药炉不会熄灭。
四郎一声哭,他们就要着急跑进去,哄孩子的手段,从蹩脚到熟练。
梁聿白天的时候要出去捡柴,他总会带回一点意外的收获,或者是几颗小小的鸡蛋,或者是一碗并不算多的鲜羊奶,这都是他给附近的街坊做活换的。
鸡蛋给生病的阿娘补身体,羊奶喂给四郎。
小小的,瘦猴一样的婴儿,就这样一点一点在他们兄弟三人手里长大。
二郎和三郎,就算是想吃醋也吃醋不起来。
四郎的出生,是他们成长的蜕变,他们也和阿兄一样成为了“兄长”,后来四郎牙牙学语,会扑过来奶呼呼喊他们“爱兄”,含糊不清的兄长称呼,却让他们感受更深了。
“梁思璋。”有人手拍在三郎肩膀上,“我叫了你好几声,你怎么都没答应?”来人从后方赶过来,与三郎并肩前行。
他个子比三郎高一些,岁数也大一些,看人时眉宇间总有些畏缩之色,不过与三郎说话时笑开,脸上郁色便一扫而空。
“抱歉,刚刚在想一些事情,没有听到你叫我。”
这人是三郎在甘泉书院里除了荣叔闲之外交上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在甲舍宿舍的舍友。
舍友名叫杨文轩,才学天赋不过中上,但为人勤勉,只不过性格懦弱。
他原也不是这样的。
杨文轩亲生父亲便是扬州最大的绸缎商人,但他却是寄籍在杨家一家远方的亲戚家,回了扬州杨家,在外对亲生父母的称呼也只是义父义母。
把儿子送进扬州有名的甘泉书院,杨家想要通过这个有些许读书天赋的儿子改换门庭。
为此还巴结了先前的扬州刺史,而王先令便是前扬州刺史的儿子。
杨文轩的身份尴尬,书院里的其他人不知道,而王先令作为前刺史的儿子却是一清二楚的。
若王先令是个好的也便罢了,可偏偏他是个欺男霸女的混世魔星。
杨文轩进入书院时分入乙舍,他才学尚可,为人又勤恳,后来升到甲舍并不算多意外的事,可偏偏就是这样入了王先令的眼,一个应该跟在他身后默默当狗的商家之子竟然失了他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