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也需兵填,他们沉国已经无兵了。
天明之时,鸡鸣凄厉,雾白的天际泛起惊人辉煌的粉紫霞光,霞色淡下,远天颜色是宛若被雨水冲过的血涂抹过的淡红。
卜官指着远天,惊恐无比地说这是不祥之兆,于是军心大动,士势低迷。
沈合乾将心如铁,闻言只是掀起薄薄的眼皮,锐利的眼神从打着颤的卜官身上移开。
他抬眸看向数量不过近千的士兵,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平稳:“也算不辱使命,死得其所。”
高大硬朗的男人的话,顺着裹挟腥气的寒风传达到每个士兵的耳中。
众兵一阵沉默。
原先暗沉的眸光慢慢地恢复了点亮色。
是,将军说的没错。
便是战死,也是死得其所。
当初将军命众人守住皇城十日即可,他们不仅守住了,还多守了五日,这多的每一日都是赚得的。
整整十五个日夜,敌兵虽然削去了皇城一层又一层的沉兵,但是被他们以命相守的皇城内那位,那位象征着他们所有希望的储君殿下,定然已安全离开了。
这更是赚得的!
用近万条士兵生命碾压出来的生路,那位殿下一定不会辜负这万人之命的。
他们相信。
他们狂热地相信殿下。
所以今日一战,即便战死而尸骨无存,但一想到心中的希冀已安全无虞,便是死也得意。
护佑殿下是将士使命,而如今,他们不辱使命。
沈合乾下令,令粮官将剩下的粮草倾数拿出,让马匹士兵吃饱上战场。
将令已下,他本人则离开现场,返回四处漏风的帅帐。
回到帐中,沈合乾摘下将盔,而后撩开下裳,大刀金马地坐在咯吱响动的椅上。
沈合乾将铁盔摁在腿上,而后伸出手掌,将手在衣摆上使劲地擦了擦,擦去手上尘土黑血,方轻柔地拢起手掌,近乎小心翼翼地从胸襟里捧出一方折叠得整齐四方的锦帕。
锦帕一角露出金丝所绣的爪纹,跃金浮华,在昏昧的帐中光线里如同一场虚幻的云月绮梦。
俊挺的眉眼微低,望着手中的绮梦,青年冰冷凌厉的神情渐渐地如融化般,柔和了些许。
望了许久,直至外间传来摔碗明志的号角声,沈合乾神情恢复一贯的冷漠,只是手腕轻转间,将锦帕收束入怀的动作依旧轻柔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