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画需要平稳的心境,也需要适宜的环境,裴真意却并不挑拣此地的潮湿泥泞,只很快将周遭打点了一番后,迅速扎紧了袖口,点晕开了碟中墨色。
沉蔻离她很远,站在她身侧数步之外的江水之湄,正研究着裴真意带来给她玩的鱼竿,时不时将勾饵抛入水中,又摇摇头立刻收回来。
风轻而缓,眼下正是春末将夏,芦丛的颜色还很青嫩,却又已经长到了足够的高度,在时明时暗的光下窸窣摇曳。
沉蔻钓了会儿鱼,一无所获,反而被水弄湿了半个袖子。她百无聊赖地折了一支芦尖,用指尖捏着转来转去,同时回过了身去,看着裴真意的侧影。
眼下日头都已经移到了天中,早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沉蔻都已经来来回回换了好几处地方站,裴真意却仍旧还是沉蔻最开始看到的样子,跪坐在那一团厚厚的芦叶之上,执笔行云。
沉蔻并无意去打搅她,一时立在原处看了片刻后,便自己走了开,绕着芦丛寻了一圈马,又从马袋里摸出了早间带来的几块饼。
这饼是裴真意特地亲自多加了些糖的,沉蔻咬了几口,眉眼都弯了弯。
一时风和云缓,日长絮轻。
12钟鼓
“”
裴真意驾着马,看着眼前的浩浩江水,一时沉默无言。
眼前原本好好待着的芦苇地忽然变成了一方岛屿,中间成了一大片不知深浅的泥泞水泽,怎么看都不像是马能走过去的模样。
“我忘了此地是江边,眼下季节,江边会涨水。”裴真意看似冷静地解释了一句,勒住了马。
眼下二人所在的这方泥地并算不得十分开阔,裴真意坐在高马背上,也只能勉强将视线穿过重重芦苇看见这涨水后的小岛,应是狭长弧形。
应该是有出路的,不至于无路可寻。裴真意看着沉蔻仍旧毫不担心的面色,心境一时竟然也放松了下来,沿着那阻隔了两岸的水边,缓缓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