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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藏梦中 蓝与蓝 999 字 2个月前

而杜芢似乎与她相反,她这一个十年如一日只惦记着她那白衬衫白大褂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培养起了新风格。她现在衣柜里的衣服,一言蔽之,就是那种电影里脾气古怪的中年侦探,做了个梦,梦里出现的白月光亡妻,就八成会穿杜芢现在爱穿的这类衣。

但荀安是没法说不喜欢的,那天杜芢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那一刻荀安总觉得耳边好像播放起了电影的片尾曲。因为这一切美得太过不切实际,只适合被剪成片段,安插进最后倒在血泊中的主角的梦里。

不过现在三天过去,若是说结尾的话倒是未免太长了些。如果这是一部电影的话,荀安坐在桌前转起了笔,如果这是一部电影的话,那现在主角应该只是晕了过去被送到了医院里,等待着下一段剧情的临幸。

但一想到自己这三天做的事荀安又觉得难为情了起来,她几乎能想象得到自己在医院里躺在床上露出可耻的笑,旁边的护士一脸鄙夷望着她的样子。那实在太幽默,荀安又想到了一句有趣的话,在本子上写下。

一旁床上的杜芢翻了个身,荀安伸手给她盖好被子,手却被轻柔握住,她在黑暗中对上了一双属于白昼的眼睛。

“写字的声音吵醒你了吗?”荀安轻声问。

“不,我没睡,刚刚只是在休息而已。”杜芢看着她,“你不过来躺着,在写什么呢?”

她想说的其实是你为什么不过来抱我,但那早已溶于血中三百年的不确信溶解掉了那本该出现的一点调情,她甚至没能挽留荀安那不动声色抽出去的手。虽然它还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作为安慰,但明显对于桌子上的笔更加情有独钟。好像它们是一体的,离了它一会儿都不完整。

“就在,写故事,写一些感受而已。”荀安看着她的本子,声音比之前弱了几分,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放松灵感就来了,挡都挡不住。”

“我还以为你是在写对我刚刚对你做的事的感受与评价。”杜芢眨了眨眼,诚实地分享着自己的猜测。

“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荀安吓得把身下的滑轮椅都推远了十公分,她那陈酿了四年的稳重一瞬间流得精光。

她不喜欢这种总是前功尽弃的感觉,像是二十一年前她在电视机前的那一声谩骂,但如果是在杜芢面前的话,那么这感觉又会好上一点。

“我在写小说。”荀安假装没意识到自己脸颊上的温度,低头审阅着自己刚刚印于纸上的文字,“算是以那个雪世界为背景的故事吧。但它与我们都没有关系,只是我乱编的东西而已。”

不知从何时起,她意识到自己存在储蓄背包中的东西全都变成了本子。而不再是什么项链、宝石、或是碎掉的酒瓶,甚至不会是杜芢所喜爱的某件装饰品。就某种程度而言她发现了储蓄背包的漏洞,按照设定你只能带一件物品,但如果把它记录下来呢?

写下来。

把那些琐碎的想法,痛楚,由点汇聚成线。把它们全都记录下来,覆盖于文字之上。那么她得到的,带着的,将不仅仅是一个本子,不仅仅是一件饰品,一个瞬间。而是所有,所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回忆。

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文字。

因此她得以花费数年去完成一部小说,而不至于被一两年的期限所覆盖。哪怕这令神都啼笑皆非也好,这些乱编的事物也是她等凡人的反抗方式。

“如果是你写的东西的话,那它肯定不会是乱编的。”杜芢说道,视线依旧锁定着荀安的眼睛,“你写的每一个字都一定经过斟酌,哪怕日记也绝不会敷衍。”

杜芢这样说着,又好像在说自己。

有时候也有点太过斟酌了,所以活得很累,她把这后半句留给自己。

“我说你啊,给我留点面子嘛。”荀安笑笑,“有时候人们就是担心自己废了力做出的东西依旧一团浆糊,所以才会故作轻松地说自己没废什么力的啊。”

“认真做出的作品再怎么样都有它的价值。”杜芢显得极为认真。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咯。”荀安并不相信观赏者们的善意,况且她这东西最后会不会有观赏者还是个谜。一想到这一个缠了她好几天的困扰便见缝插针地冒了出来,她只能向身边这个唯一知道她有在写东西的知心人求助,“杜芢,你觉得这世上最美的风景该是什么样的?”

“风景?你是指……”

“自然风光!跟身体没关系!也别惦记你那大脑构造!”荀安直接堵住了杜芢冒出怪话的时机,像是一种本能。她甚至在说完这句话后才想起杜芢的具体喜好,有时就真的会令人不禁思考人与人之间是否有熟悉到这种程度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