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跪下来,双手合十,就这样进行祈祷,她不知这么做对不对,她只能靠着回忆之前人生中那些祭拜的步骤来进行行动。
她就那样跪着,一直跪着,直到跪到膝盖发痛,直到她能在一旁破旧的水管已经停止漏水后依旧可以在心里想象出那个滴水的节奏,她才感觉到荀安轻轻拉了几下她背后的衣领,示意她起来。她食指的关节触碰到她裸露的脖颈的时候让人感到有点凉。
“够了,走吧。”荀安淡淡说道,便转身向巷子里走去,“今天是它们这里的传统节日哦,晚上会有活动的,我带你去看看吧。”
杜芢在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接着便加快脚步,套上兜帽追上了荀安。
在两人走出十几步后,荀安渐渐放缓步伐,她捋出几根发丝放在指尖搓揉了两下,这是她想说些什么的前兆,“杜芢,我怎么觉得你……”她最终没说下去,“算了,没什么。”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杜芢追问,她总是执着于刨根问底。
“不,没什么,我看错了。”荀安简洁地打断了这个话题。
其实她原本想说的是:杜芢,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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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论挑位置的话,荀安确实是一把好手。在半兽人们庆祝节日的晚会开始前,她成功找到了一个能在高处观赏晚会,又不用去楼下广场上人挤人的天台酒吧。
这个天台的中央处也有一个演唱区域,一位长着狐狸耳朵的墨镜男抱着他的吉他坐了上去,才刚开口唱起“啊我美丽的兽人谷”呢,就被酒吧的大胡子老板给一个卷报拍中了耳朵,“唱什么唱!”他对着狐狸骂道,“今天的人们来这都是来看楼下的晚会的,谁听你的破歌!”
狐狸只好一脸憋屈地下台,但没一会儿,杜芢就看见他出现在了楼下晚会的主舞台上,又唱起了他那首“啊我美丽的兽人谷”。这个晚会并没有节目单,这里的居民谁想上就上,本质上就是一场随性的狂欢。
但她也并没有观赏多久,因为一直挤在自己背后凑上来看的荀安把她挤得有点难受,杜芢跟她说她只要坐到自己对面就能轻松看到晚会了,好好一个空着的四人位她为什么非要坐在自己旁边。
但荀安只说因为这样她俩更好说话,“毕竟我们今晚的重头戏并不是晚会,是我要跟你讲讲我是怎么成为受到这里的人的爱戴的啊。”她笑笑,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话倒是没错,于是杜芢收回身子,呡了两口自己的鸡尾酒,打算听荀安讲话。她睹了眼荀安手中那好像在变化着颜色的看起来就很不妙的本土果汁,心想荀安之前总炫耀自己很能喝,那五年来手下败将无数,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却滴酒不沾,从未喝过酒。
荀安聊起了她前几天的遭遇,说她刚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处于这里了,只是当时街上没什么人,只有着没长兽耳却长着尾巴的长官们在巡逻。她当时躲在一边,在一旁观察着那些长官如何欺负这里的居民。
他们直接拿长棍敲在少女半兽人的脊椎上,她说,当时她觉得自己听见了木筷折断般的声音。而身旁的其他半兽人,人那么多,却只敢愣在一旁围观。
如果不是那个少女跟艾米年纪一样大,让当时眼泪还没流干的荀安想到了一些事的话,她本来这辈子都不会去管这种事的。
于是她下定了决心,举起灭火器对着那里就是一通喷,然后抱起小姑娘就跑。身边的几个半兽人可能是因为留在那里担心被惩罚,也傻愣愣地跟着跑。后来终于甩开那群长官到了安全的地方,那群成年半兽人却还吓得瑟瑟发抖,讨论着要不要把小孩子送回去讨好长官。荀安实在受不了他们那副贱样,便站到台上,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演讲。
之后的事倒也可以预见,那就是他们听进去了,或者说,因为从未没想过还能有那种观点,于是引发了一系列群体性的连锁思考。
这件事讲到这里,荀安其实也只讲了十分钟,但杜芢听她讲这段故事却足足听了快一个小时。因为之后的时间里她都在不停拿各种词组反复渲染她做成了这件事后有多么开心,做成这件事给她的感觉有多么好,把词组堆砌得天花乱坠,外人却只觉得作者陷入了自我感动中根本拔不出。
最后就连杜芢都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事真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荀安喝了口果汁,“我之前跟你讲过我十六岁在街上看见的管理局赶人的事吗?”
她说过,杜芢还记得。
在荀安第二次度过十六岁生日的那天,她在杜芢家里与她裹在一个被子里看电视的时候跟她聊起过这件事。她说十六岁对她而言是懦夫的一年,因为她的勇敢在那年不慎滚落到了街上,她没敢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