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页

第一瞬的念头是,这小贱人的眼睛可真亮。

——像草原上的小鹿眺望着日出,像满船清梦里落了星星。

她被那一双晶莹的杏仁眼耽误了好一会儿,才放宽了视线,打量起她的轮廓来。

那是一张白里沁红的鹅蛋脸,看样子也就十八九岁。帽沿下一绺发丝微微打个弯儿,五官很是秀气可爱,除了眼睛格外地亮,眉睫也生得浓郁,比起中原的娇弱女子,又多出几许卓荦与明朗。

“你这……”花不二呆了片刻,差点没想起来刚刚酝酿的骂人话,“狗杂种,贱蹄子,谁许你脱姑奶奶的衣裳了?”

对花不二的无礼谩骂,那戎族姑娘却是一点也不恼怒。她端起那碗香热的茶汤,对她说了一声“伊得”。

花不二明白了,难怪她不生气,原来两个人语言不通,自己讲的脏话,她压根就听不懂。

再看这姑娘杏眼一眨一眨的单纯极了,显是不知道哪里冒犯了自己,花不二气得乱骂:“臭蛮子,没规矩,不长眼!怪道人家圣贤都说,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

话吐出一半,像根针一样扎在了喉咙里。

……这是《论语》中的话。

上辈子,她天天黏在夫人身边,顺带着把四书五经背了个滚瓜烂熟。

十七年过去了,“之乎者也”她还记得一字不差。

可是那个教她背书的人呢。

……不在了,就是不在了。

永远都回不来了。

这些“之乎者也”,再也无人可说了。

在此之前,她魂魄伤得太重,脑筋乱糟糟的没心情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