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一直想不明白,心里一直藏着很深很深的怨恨,怨老天爷为什么创造了人,又要创造那么多的苦难,为什么要给予,然后不断夺去,让人经历那些生离与死别”
陆怀沉默须臾,继续道:“所以可能在我心里,我一直都很抗拒,抗拒得到,也抗拒失去,简单地想着要是一个人,那就不用怕了,因为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但其实没有用的,还是会怕的,曾经有段时间我总是焦虑,如果有一天我老了,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我没有力气干活了,我连为自己做口饭吃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办呢?现在买养老保险吗?以后去敬老院吗?被欺负了怎么办?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才二十几岁,就每天想着五六十年以后的事啦”
“而且我身边有很多老人嘛,见得多了,所以大抵清楚人老了之后会怎么样,身体的机能下降,耳朵听不清了,眼睛看不见了,越到了要倚仗子女的时候,子女就消失了,七老八十岁了都还停不下来,要出来做工赚钱其实他们不缺钱的,他们那一代人,年轻的时候大多都很勤劳,只要不是存折被孩子掌控,年老靠着养老金省吃俭用也不会穷困潦倒但他们不少只要身体还干得动就还愿意干活,我就问他们为什么,有的是说,还是怕没钱,怕了一辈子没钱,老来有钱了还是怕,还怕子女没钱,伸手跟自己要的时候给不出来,就显得自己没用;还有的说,干了一辈子活,停不下来了,停下来了反而脑子会坏,要变老年痴呆,还不如出来干干活见见人,跟老姊妹说说话,不会无聊”
不与陆怀深交的人,或许更容易接触到她灵巧活力的一面,每天都和和乐乐与邻为善,传统意义上的乖巧懂事让她很有老人缘,而青春靓丽的外表与温柔灵动的心也能拉住不少年轻的回头客。
有些人可能会知道更多一些,知道她过往身世与经历,则又将她的乐天与坚强联系起来,比之喜爱,又多一分怜爱之意。
但绝大多数的人都不晓得她内心那些不示于外人的孤寂与苦毒。
她不擅于也不爱展现真实的自己,这一点,李玉娴很有体悟。
“现在还会想这些吗?”李玉娴伸手摸了摸陆怀额际,指尖徘徊,抹到她的眼角,那处已然有了湿意。
“会。”
李玉娴眸光黯了黯。
“但不会想那么多了。”陆怀捉住了李玉娴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摩挲:“不想我老了怎么办,想我们老了怎么办”
“还会害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