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到了无人境地,晏长珺做出来的事情总让人吃惊。
贺镜龄的眉眼被冷雨覆了薄薄的一层,竟生出几分冷峭。
“盥洗之后便可以歇了,这里比不得您府上,有专人照顾。”她说得浅淡,极其淡漠。
晏长珺微微颔首,问:“所以,我今天晚上住哪里?”
说着,她便转头看向一间间幽深的、掩在黑暗中的房屋。
“随便住哪里,反正空地多,”贺镜龄并不看晏长珺的眼睛,“只是暂住一晚上而已。”
所以她今日枯守一日,仅仅是见了贺镜龄了一面,她甚至只是看了香囊一眼,连接都没有接过。
蓄积的哀伤在心头翻滚,愈发浓郁,似是有如实形,梗在她的胸口,不断沉坠。
旁边却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大人啊,您最近不在家的时间有些多。我们家中现在只剩两间空屋子,而且都不能住人……”
小楼大气不敢出一口地说完这一句话,字句铿锵。
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果然有用!
晏长珺忽觉心头沉坠的伤感消弭了几分,她弯了弯眸,看向半靠在廊柱后面的少女。
倒是不愧她给的金锞子。
这下贺镜龄会如何呢?
小楼说完这句话,霎时觉得后背淋出些冷汗。
她有言在先,姐姐一升官就变坏:这是她升任指挥佥事的时候,小楼就已经发现的事情,遑论现在是指挥使了!
果不其然。
她的姐姐冲她一笑,拎她过来,俯首贴耳,说:“既然这样,你来和我在一间房。”
“使不得,”小楼眼里霎时写满拒绝,“我还是待字闺中的好女儿。”
贺镜龄嗤她一声:“这会儿想起来你还待字闺中了?”
“那不然呢,该想到的时候肯定要想到啊……”
话越说到后面,小楼的底气便愈发弱了起来,她暗暗向晏长珺投送了一个眼神,旋即脚步慢慢地往后退。
她们关系真好。
看见这一幕,晏长珺忽觉恍然。她和贺镜龄明明也有这样的时光。
在乡野里面尤甚。她总是能够让贺镜龄吃瘪。
但是,当真是她能够让贺镜龄吃瘪吗?晏长珺的心下又是一阵绞痛。
倘若不是贺镜龄让步,吃瘪的人还不一定是谁。
就像现在,她似乎还是不愿意看她。
但好在她同意她跟着进来了,没有将她拒之门外。晏长珺如是想着。
“……进来吧。”
贺镜龄淡声开口,声音空渺,她转过头望向晏长珺的时候,又像是直直穿过了她,看向的是黑沉天空。
她不能看她的脸。
望向天空时,贺镜龄想到的是那张濡湿了的薛涛笺,还有那只绣得极其精致的云锦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