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队里的警察大多上了年纪,运用的刑侦技术也比较传统,只有李冬鸣是刚分配来的小年轻。他在学校里学到了一些用化学反应检测血迹的技术,利用鲁米诺试剂检测出大量血迹,基本断定了这里就是何伟健被害的第一现场。
在血迹显现的时候,何沼已然知晓事情败露,找到第一现场以后,发现更多的线索只是时间问题。但是从头至尾她的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哪怕是在被捕的时候,镇定的神情也没有出现裂痕。
李冬鸣神情复杂地看着被押送到派出所的何沼。
他们此刻一个是审讯犯人的警察,一个是被警察审讯的犯人,李冬鸣此刻心里既没有对犯人的憎恶,也没有破获案件的喜悦。他被警校分配到这个之前未曾涉足的县城,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何沼是他最初认识的几个人之一。李冬鸣现在还能想到梁队长当时是怎样告诉他何沼的身世,让他平时有机会关照着她一些的。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两个多月后就到了这样的境地。
负责讯问何沼的两个警察,一个是对此案件做出巨大贡献的李冬鸣,另一个就是梁队长。
梁队长十分痛心地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亲生父亲,何沼只是用平静得宛若一潭死水的眼睛看着他,全程不发一言。
直到审讯的末尾。
李冬鸣告诉她,证据链完备,哪怕她不发一言,检方也足以定罪。
我知道。何沼语气平淡地问他,我会被判多少年?
李冬鸣起初以为何沼只是单纯地想知道量刑标准,便告诉她她已经年满十六周岁,到了完全负刑事责任年龄。虽然她犯罪的时候未满十八周岁,不适用死刑和死缓,但她为有预谋犯罪,影响恶劣,大概率会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甚至是无期徒刑。
这样啊。何沼轻描淡写道,我判的时间,竟然要比他更久。
李冬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何沼说的人是何伟健。何伟健数年前打死了她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妻子,但是经法医验尸后,认定何沼母亲的死因并非那次殴打,而是常年虐待导致器官衰竭而死,所以最后何伟健没有被判过失杀人罪,而是被判了虐待罪,服刑五年半,由于在狱中没有生事,所以被认为表现良好,实际上只在监狱中待了三年多一点。
李冬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谁能想到并不公平的判决,最后会导致这样的恶果。
许久之后,李冬鸣才又出声问何沼她需不需要法律援助,他们会和检方沟通,为她雇用一个好一点的刑辩律师。只是犯罪事实确凿,何沼的刑期不太可能少于十年。
何沼会为这样的判决结果感到不服吗,她会无比愤怒吗?李冬鸣心中不自觉这样想着,可是他并不能看到何沼藏在平静表情下的情绪。
他想到了这片土地上,每一年都会封锁大地许多个月的雪。大雪好似会吞没一切生机,人间苦痛、情仇与罪恶,最终都会被掩埋在厚厚的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