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她们在大比的最后那一夜打锅子醉酒时方才知悉,那根本不是什么昆仑礼数,而是雪千重没见过如此多人,她单纯好奇,忍不住伸手想摸而已。
景樱容负手站在殿下,看着她们抱在一起。谢辞昭没有伸手去抱,反而是雪千重拽着她的袖子给自己擦眼泪。崇离垢还有些拘谨,本是站在一旁,却不知被谁一把拉了进去,埋在了最里边。
十世为人,十世为皇。她历经太多尔虞我诈,手足反目,或篡位或杀弟兄,她手上或许沾过比皇姐更多的人血,也应该看淡了人间的各种有情无情。可到了最后这一世,偏偏在这一世,她多了个皇姐。
她本该继续杀伐果决,无心无情地过这一生,却被牵扯进这段尘缘之中,偏生让她看见了凡人与修士的大义与大道……
若换作以往九世,她不会策马提弓,去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堕仙。可也正是因为景应愿,因为景应愿昔年拼死以剑斩出的生路,托付给自己的金阙,她方才会彻底动了不应属于仙界金龙的真情。
那条生路,不光是斩给金阙百姓的,更是斩给自己的。若因果前尘没有串联在一起,若世上没有那道原本不应斩出的剑意,她的劫数未必会在这里彻底完结。
景樱容想起千百年前自己还在仙界之时。那时她住步星境,挨着某座仙山,那里也似人间般繁华。许多靠天机占卜飞升的小仙以此为生道,沿街占卜,边占边悟,期望某天能一语成谶,彻底变作真神。
她生长在仙界,是个彻彻底底的仙二代。得知自己需下人间历劫,不免心里发怵,于是拦了路边一个生得最好看的小仙,让她为自己算一卦。那小仙眯起眼睛,袖中瓶子罐子丁零当啷响,掐指一算,说哎呀仙友你算是有去无回啦。
说罢她伸手,示意景樱容给多点。景樱容阔绰,随便塞了她一把灵石,问该怎么办才好。
小仙将灵石细细数过一遍,塞进袖中,桃花般潋滟的眼睛笑得弯起来:“你此行最后一世有个变数。若变数成真呢,你便好了,若不成,你就等着道心俱碎,去地府轮畜生道吧。”
景樱容听见畜生道三个字就要翻脸,可那小仙不知为何跑得飞快,她竟然追不上。
轮回没有记忆。如若当初没有皇姐,没有皇姐那一剑,她或许已成了一具白骨,九世辛苦付之一炬,真的要如当年仙界那小仙所言去轮畜生道了。
她看着她们打打闹闹地下来,雪千重满面红光,站在自己面前。景樱容支肘看着她,雪千重毫不忌讳对方用这样直白的视线凝视自己,反倒伸出手去。
她笑起来有如昆仑万万年的冰雪消融:“樱容妹妹,现在我们都好起来啦!”
等到戚兰池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时,便看到好一副热闹的景象。
不光开平帝在,见过的没见过的仙师们统统都在,此刻正围着一张大圆桌打锅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