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探出头来:“除魔?修真界不是没有魔吗?”
她幻作人形后是十五六岁的小少年模样, 身量比景应愿她们稍稍矮上一截, 问话时还得费劲地仰头看着她们。
见景应愿与谢辞昭二人都奇异地沉默了下来,芝麻不解,芝麻提问:“魔域与其余州落不是隔着结界吗?只有零星像芝麻一样在修真界自然修成的天地妖修,哪里来的魔?”
景应愿沉默半晌, 忽然一指谢辞昭道:“这不是有了吗?”
谢辞昭心中再度浮现当时那些零星的古怪画面。她仰面躺在浸满鲜血陈血的土壤上,天空黑云压顶, 有柄长剑贯穿她心口, 黑云之上除却轰鸣的雷电,只剩白衣凛然。
那些人畏她恨她,喊她魔君。
人是真的有前世今生的么?她敛眉思索,这究竟是她前世的投影,还是她今生的预知?然而这些破碎的幻象并不能拼凑出完全的故事, 谢辞昭敛下眼眸,轻声道:“她被崇霭控制着,若真有除魔正道的那一日,恐怕也不是真正出于本心, 而是接受了崇霭灌输给她的思想,做她父亲的傀儡。”
景应愿忆起终比时与离垢对上的那一场, 她败后随手弃剑的模样。
在四海十三州中,人人都有自己的道。她道在如己所意, 遂己所愿,入修真界不是为了故意推卸人间帝位,而是哪怕身如微末也将苍生视为子民。大师姐的道纯粹,道心则是刀心,修刀亦修己,直至刀我如一,指天出鞘。
无人知晓崇离垢的道。
她走在一条旁人为她铺设好的道路上,学剑可以,学刀也可以,与其说她是天生仙骨,注定除魔正道,不如说是旁人希望她是如此。
景应愿见她唯一一次显出高兴模样的时候,是她们在物外小城为她买红衣的时候。
可惜那件衣裳再也没见她穿过。
“哪怕生来便被操控在手里,可她体内毕竟继承沸滚着她母亲的血液,”景应愿道,“不想做傀儡,那就斩去那些操纵自己的丝,杀了牵丝的人,她便能重新变回活生生的人了。即使不是今天,但总有明天,后天。”
想起崇离垢身着红衣,垂眸打量这样有生命力的颜色时她偷偷弯起的唇,景应愿也微微笑了笑,心间笃定。
她道:“我等着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