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昏睡过去的那一刻,天雷滚滚,又瞬间隐没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远在数百里外蓬莱主峰的十二口青铜古钟齐齐一震,发出悠远的嗡鸣声。与此同时,四海十三州无数座拓名石的名次开始发生变化,数百年不变的化神期名碑之上,最顶端的名字动了。
某个芥子袋中,有魔昏睡的眼皮轻轻一颤。
无数人回身仰首,只见名碑最顶端赫然刻下几个泛着暗金光泽的名字——
蓬莱学宫,谢辞昭。
迎着暮色,崇离垢回身关上房门,盘膝入定。
她心无旁骛,可心法却参悟得愈发慢了。在如泼墨般晕开的视野内,熟悉的景色浮现眼帘,就在这片昏暗的地下小室中,崇离垢拾级而下,丝毫不在意地上洇湿的污血与没过膝盖的冰水会弄脏她洁净的衣衫。
一步,两步,十步。
崇离垢在黑暗中再次摸到了那个人熟悉的、冰冷的小腿。她这一次看得更清楚,甚至能辨清那人发间牡丹花的瓣数。她扶着那人已然了无生气的胳膊,试图继续往前走,却被一团东西阻住了去路。
她停下了脚步。
在无尽的晦暗与血腥气中,她蹲下身,轻轻拨弄了两下那团东西湿淋淋的毛发。这似乎是活物,在感知到碰触后迅速颤抖起来。
崇离垢心中顿时生出寒意,她也不明白这股深达魂魄的震悚感从何而来,只是同样地浑身发抖,将自己的身体紧紧挨了过去,试图与之依偎,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不知是人是兽的活物身上的冰寒。
忽然间,在满室唯有不知是滴水还是滴血的寂静声中,蹲在地上的那个人说话了。
她从喉间发出几声变调的沙哑低吟,崇离垢将自己再度愈发紧地贴了过去,凑在她耳边屏息倾听。只听那粗哑陌生的声音不断地重复四个字——
“求你……快逃……”
崇离垢双眸猝然睁大。
就在这时,她听见阵法启动的声音,蹲在自己身前的那人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力气,将她狠狠一撞。崇离垢跌倒在充斥着血腥与臭气的污水中,她双手被划破,却顾不得钻心的痛楚,只因在后仰时却看见了令她如坠冰窟的一幕——
就在她刚刚蹲着的上方,有另一根青铜柱。柱上的人身穿被血污染了的白衣,生死不知,此时一双脚就正晃晃悠悠地吊在自己头顶不到三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