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折戟湖重开,沈菡之卯着劲一路冲到湖底,一眼便看见了那柄他们说的长刀。它太特别,哪怕从未见过它的人也能清楚辨认出它, 沈菡之伸手就拔,可无论她怎样拔怎样耗, 这柄刀却不肯为她颤动哪怕一瞬。
沈菡之是何许人也,她从小就犟。她直到在湖底拔到浑身灵力都耗尽, 那柄刀终于烦了,发出了自始至终的第一声蜂鸣——
震得她吐着血在湖底飞了百尺远。
或许是看她可怜,同样身处湖底的月侯刀于心不忍,见她掉在自己身边,便主动将刀身挪出砂石,为她而鸣。
沈菡之抱着月侯刀鼻青脸肿地回去了,她心里窝火,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位师兄再打了一顿。
后来有无数后辈如曾经的沈菡之一样想拔那柄刀,诚如沈菡之如无数前人般想证明自己会是那柄刀的主人。这些人中有的是怀揣雄心壮志的少年英才,有的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愣头青后生,有的只是路过,顺手拔一下。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都失败了。无一例外。
沈菡之道:“那柄刀啊……它有个名字。”
谢辞昭眉心狂跳。
她看着小师妹仿佛受了什么感召般直直往湖底最深处的刀剑冢走去。她每走一步,身侧沉寂已久的兵器便为她嗡鸣一声,她的指尖一路划过这些刀剑铁戟,动作亲昵,不像人与兵器之间的互动,倒像是相识已久的老友。
这些声音汇聚成河海,越来越响,越来越剧烈,直将她们脚底下踩着的坚固泥沙都震得碎裂,蔓出土黄色的尘烟。谢辞昭跟在她身后,看着小师妹就这样一步一步往最深处行去——
直到她停驻在某柄刀面前。
这是藏在湖底深深处的刀剑冢,数千把刀剑围绕着其中一把呈棋盘状散落开,它与其说是刀,不如说是镇住整座折戟湖的阵眼。
只要来过的修士见过它,便一定不会错认它。
在一众刀剑的映衬下,它显得愈发奇特,竟呈现出极深极浓的暗血红色。刀身是生了锈,在刃上如星点般散落,一红一青交错着斑驳开来。
分明是在湖底沉寂了不知几千年的古物,可未曾被锈迹覆盖的地方却仍闪着森森寒光,一如当年铸出时那样锋锐不可挡。
它是一柄天生的杀器。
景应愿缓步走到它面前蹲了下来,平视着它,在它唯一一块还未附上锈渍的刀身反光处看见了自己的眼睛。它还是一如当年冷漠不爱理人,可它却不曾知晓,自己在身死的数年里做了无数个梦,梦中手执它挥过无数次的刀。
谢辞昭道:“它有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