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京春时雨水充沛, 院外天地都被细水茫茫笼着,如同在一页纸上打翻了水墨, 所有的颜色都被浸润, 烟雨朦胧。
青黎撑着一把油纸伞, 周身丝毫没有被外界的风雨打扰, 每一步落脚依旧稳稳当当,就连石板缝隙间的水洼都可以被她提前避开, 唯有来往的风,轻易捉住些衣衫, 在半空中蹁跹飞荡。
公主府内的医所在后院,她刚刚拐到小路上,就听见有人迎过来。
是府上给她指派的侍女应小禾。
“姑娘,我正要去前面接你呢。”应小禾声线微细,因才十五六岁,青黎又不拘着她,所以有些活泼。
应小禾接过青黎手上的医箱,脆声道:“你看吧,下次还是要带上我,我别的干不了,但是可以给你看路呀。”
青黎笑了笑,说:“下次带你。”
应小禾闻言立马欢呼了一下,若按照职场等级划分,她应该算这府上最低等的仆从,没有应召,连内院也不能随便进去,更不要说能见到公主真容了。
在这片小天地里,所有人的荣辱兴衰都指挂着秦宸章,她让人生便生,她让人死便死,即便是律法金科,在皇家这种绝对的统治者面对也不过尔尔。
青黎原本在几位医正中间沉寂的很,但不过得了秦宸章亲自指定,地位瞬间飙升,除了两名老大夫,其他几人都一改平日冷漠,对她客客气气起来。
青黎自然从善如流,还趁机把以前行医的一些笔记拿出来交流。
在这个时代,没有专门学医的院校,能从医的大夫多是依靠祖上留下来的经验或者医书方子,所以越是底蕴深厚、传承深远的名家出身,医术越是好,或许乡间郎中里也能出些名医,但概率极小。
青黎做游医几年,虽然积累下不少经验,在乡间有些名气,可也遇到过不少能脉出不对,却无所下手的重症难题。
公主府医所的正经主子就秦宸章一个,底下仆从们若是有恙也会到此求医,只是不多,好些人得病了第一反应都是先扛着,扛不住了才会上门,所以她们这些大夫算不上忙,一日里大半时间都在研习看书,晾药制药,青黎拿出来的许多病例刚好给她们用来打发时间。
至于秦宸章,她身体康健的很,体质甚至比一般人更好,其三日一次的请脉不过是依从宫中惯例,就像平日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
青黎为其请脉半月,基本诊不出什么不对,每次去去就回,若是遇到秦宸章睡懒觉,她就在外面等等,总体来说十分例行公事。
唯有一次,青黎辰时过去,郑意直接把她引到内纬。
一进去就闻到了丝丝血腥味。
由女医请脉的好处凸显了出来,秦宸章整个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从床帐里探出头,斥责的声音都不像平日那般有活力:“你怎么来这么慢。”
青黎没理会,径直给她把脉,“来月事了。”
秦宸章没好气的嗯了声,然后说:“给我开药。”
青黎刚想开口,秦宸章就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道:“我不要那什么活血行气的,要能立马止痛的药。”
她语气有些蛮横,让青黎微微一顿,沉吟了下,才开口:“月信期腰腹疼痛、下腹坠胀是正常现象,你的脉象没什么大问题,应该只是轻微的胀痛,活血行气已经足够。”
“轻微?”秦宸章提高了点音调。
青黎看着她的脸,点头:“嗯,你声音响亮有力,脉象沉快微弦,确实没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