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裴南山,陈婧就觉得有一行蚂蚁在心脏上细细密密的爬。它们细小的脚踩上心脏柔软的部分,令她的痒自心底直达咽喉,总要做出按住心口,捂上脖颈,隔靴搔痒的动作。
陈婧有裴南山在丘市的住址,苏乐然给的。
陈婧有裴南山的联系方式,裴南山自己给的。
可是陈婧没有找她。
背着新买的张国荣专辑,陈婧仍然往前走。
身边擦肩而过一些人,穿着毛绒绒花棉袄出门买菜的大妈;剪了童花头戴着大蝴蝶结和妈妈出门的小女孩;穿着西装把公文包夹在腋下的中年男人……陈婧目不斜视,她们就是她世界里迷糊的光影。
走过第一个路口,经过第二个路口,在红绿灯的时候陈婧厌烦等待,朝右边走。
丘市没有海,西城区不发达,陈婧在这里感受到久违的安静。
这是一种不纯粹的安静。
周围时不时会有鸟鸣,还会有小孩玩闹时传来的嬉笑,间或响起人们说话的声音。这些声音有时是单独传来,有时混在一起。
陈婧行走在其中,她看不见听不到周围,周围也无法影响她。她天外来客般高傲冷漠,又难以融入生活。
天上首先落下珍珠般大小的雨点,不过走两步路的时间,珍珠变成一元硬币的大小。
陈婧的发尾被打湿,站在陵园前和同样泛着淡淡潮气的裴南山遇见。
裴南山黑衣黑裤黑鞋,头发染黑拉直了,又变回原本的长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接的头发。
她真的好善变。这是陈婧看见她头发的第一反应。
裴南山的脸在一身黑里露出一种病态的石膏白,在这阴绵绵的雨天里反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光。
“陈婧?”裴南山的两只眼睛都大了一整圈,“你怎么在这里?”
陈婧微笑:“正好路过。”
一个人无缘无故路过其他城市的陵园,这种鬼扯的事情当然没有人会相信。
裴南山却不戳穿。
她牵起陈婧的手,两双手一样冰凉,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你的手好凉。”裴南山说。
“你的手也好凉。”
裴南山转了话题说她来都来了,要进去给朋友的父亲上一炷香吗?
“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好爸爸。”裴南山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陈婧思索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去吧。来都来了。”
陵园西北角,山坡的上行路中突兀的架出一块倾斜的碑,裴南山的朋友,陆祺燃的父亲没有葬在什么好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