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昔钧唇齿发颤,双眉紧缩,气结于胸,神思煎熬,终于“哇”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那血溅在她的前襟,溅在刑台之上,仿若给刽子手的鬼头刀一祭。
观刑的人群中,有一人裹得严严实实,见了这口血,看了岳昔钧双目赤红浑沌,心下了然——她发了病了。这人正是神医,她静静站在人群之中,不上前亦不后退,只是这般望着岳昔钧,又好似望着旁的甚么人。
岳昔钧吐了血,却反觉兴奋异常,如同喝了几桶茶叶,精神无处发泄。她缓缓抬起头,眼前仍旧是一片朦胧景象,岳昔钧心中委屈上涌,将她的神智淹没——
岳昔钧先是低笑,继而愈笑愈放声,最后仰天大笑起来。
这笑却并不痛快,只有浓浓的苦涩和自嘲。
她笑道:“怜我今日街头死,不见卿卿心上人。”
岳昔钧大笑三声,又猛然喷出一口血来。
病发之中,酒气一激,她竟全然忘却了自己同谢文瑶定下的计策,真心实意地以为自己乃是独身临刑,素未谋面的店家沿路相送,想见之人却不来送她最后一程。
但是——那人是谁呢?
岳昔钧使劲地想啊、想啊,却怎也想不起来。她心中苦笑道:你竟然连在我脑中都不愿见我一面么?
满口的腥甜,冲鼻的血气,岳昔钧一腔苦恨郁结胸中,她闭了闭眼。
岳昔钧着意叫自己甚么都不去想,费力赶走脑海之中一片火海刀山,好容易挣得一瞬的茫茫,然后,她脱口而出一声“殿下”。
殿下?岳昔钧一怔。
仿佛打通任督二脉,一张桃花面渐渐浮现在岳昔钧眼前。岳昔钧呆愣愣看去,只见那人身着褕翟衣,头戴九翚四凤冠,仙子般浮于半空,居高临下睨来,杏眼无情,冷冷清清地道:“你今而死,与我何干?”
岳昔钧答不出话来,只红着双眼,死死盯着那人瞧。
那人又道:“既无干系,唤我何来?”
岳昔钧哑声道:“你身着婚服,是要成亲么?”
那人道:“此事亦与你无干。”
岳昔钧痛苦地紧了紧双目,问道:“殿下,你的名讳,我记不起来了。”
那人道:“既然如此,想来是缘分已尽,就此别过罢。”
岳昔钧摇头坚持道:“不,我定然能想得起来。”
那人道:“可是,你一将死之人,想起来又有何用?”
那人道:“往后你是地府野鬼,我乃人间金枝,阴阳两隔,何必想起。”
岳昔钧气闷不通,口中又溢出一汪内血来。
那人道:“看在往日的份上,我来送你一程,前尘往矣,皆忘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