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今夜的风月楼忙得出乎意料。
苏卿宁再度醒来时,口中弥漫着的全是药汤的酸苦。
在下一勺药汤递到嘴边前,她睁开了眼。
“醒了!”灵儿高兴得差点打翻药碗。
“醒了?”紧接着是胡应然,她冲过来在床边坐下,“身子还有不适?”
大半夜被从邻居家鸡舍拖出来的胡大夫捋了捋胡子:“是该醒了。”
苏卿宁怔怔地,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见灵儿手中的药勺再一次被喂到了自己嘴边:
“既是醒了,姑娘快些喝吧,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了。”
苏卿宁被酸苦的味道逼得直犯恶心,还是胡应然看出来,使眼色道:
“你跟胡大夫下楼去,配点能够中和汤药味的药材来重新煎,快去。”
灵儿不疑有他,二人走后,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了胡应然与苏卿宁两狐。苏卿宁靠在软枕上双眼放空,甚至开始怀疑先前几天不过是不切实际的漫长梦境。
“不是梦,”胡应然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道,“你那客人,来头可不简单。既非人道亦非畜生道,还能让人类记忆全消——这可不是普通法术能够做到的。”
除去人道,三善道便只剩天道与阿修罗道。
阿修罗女通常容貌姣好,这个词用在祁空身上不知为何有种诡异的违和感。更何况传言中阿修罗居于须弥山之上,难得到人道来一趟,怎么会为了她而下界。
天道亦是更为高高在上无可琢磨的存在。
苏卿宁疲惫地闭上眼,胡应然见她如此,正欲说些什么,却听外边有人喊:
“妈妈,有人找您呢。”
苏卿宁这才反应过来现下已是白日,她算是勉强睡够了好几个时辰。然而她却困倦得很,恨不得下一秒会周公,闭眼后的思绪却越发混乱,找回的记忆再次碎片化,两世的经历穿插在一起,她逐渐分不清自我。
“苏姑娘,”胡大夫背着手,提着药箱从门口探出头,见苏卿宁和衣而坐,便进了屋来,“你这隐疾的解法,可找着了?”
苏卿宁觉得大抵是找着了。
只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儿能奢求十全十美呢?
没有告别的分离,倘若无法注定下一次相遇,便只剩下无关紧要的一段旧日。
它曾将明镜台之上的灰尘拂去,也将菩提树带入歧途。
“无所谓了,”苏卿宁轻声道,“反正……都已经注定了。”
胡大夫叹了口气,道:“我去看着你的药。”
苏卿宁被门开关的动静又惹出一阵咳嗽,她掩了手帕,借着日光瞥见上面的猩红。
五脏六腑像是被撕裂一般地疼痛,她不经意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像一副瑰丽无形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