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似也。
月亮门里,皇帝篌在刘俪吾掺扶下也挣扎起身,拖着病体亲自过来查看。
殿内所有人都在注视着皇帝的一举一动,他看眼水晶碗,在刘俪吾和马宝楠一左一右掺扶下就近坐下来。
他捂着心口,紧挨着坐在月亮门里侧,半侧身对着外面众人,虚弱叹气:“今日殿内者,皆我柴氏至近宗亲,兹事体大,关乎皇族颜面,朕不便插手,一切听凭大宗伯做主。”
“来呀,”他吩咐马宝楠,“速速替朕把大宗伯扶起来。”
照理说皇帝此时有这般吩咐,正体现他对大宗伯的认可与信任,可在大宗伯看来,皇帝此举委实是把人架在火上烤,老人家冰冷表象下的那颗心简直恼火。
大宗伯在马宝楠和柴睢合力掺扶下起身坐回椅子,人年纪大了,手控制不住会发抖,尤其把手拐靠放在旁边时,手抖得没靠放好,手拐顺着茶几滑倒在地。
大宗伯使唤柴睢:“皇王帮老臣扶它起来,老臣腰弯不下去。”
彼时马宝楠正好在旁,闻言快一步给大宗伯拾手拐,心里纳闷儿,这种紧要时候还想着拾手拐,大宗伯搞甚名堂?
“既然公家信任,则老臣以为,此事处处透着可疑,”在马宝楠扶起手拐后,大宗伯放缓语速,不紧不慢道,“最妥当还是得教三司去查办,当然,这期间宗府会全力配合,皇王乃国朝太上,煌煌大周昔日主,岂容随便甚么阿猫阿狗来耍些把戏,便教红口白牙说假成真。”
几句话听起来有几分责备皇帝的意味在其中,似在说皇帝听风就是雨,没经过核查判定就整这出事来,委实不像话。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滴血验亲给众宗亲带来的万丈惊骇,已在大宗伯沉稳而不失犀利的言辞中逐渐退去浪潮,殿内先后冷静下来,众人不约而同缩起脖子选择“装死”。
若是知会有这一步,他们绝不会信皇帝的说法被骗来此,宗亲比猴精,很清楚这般场面里自保最要紧,只管各显神通降低存在感,生怕不留神被注意到,至于大人物们唱甚么戏,出去支愣起耳朵听,无一人敢插嘴出声。
对于大宗伯之提议,柴篌定然不同意,单手撑住额头困扰道:“大宗伯之言朕深以为然,可交给三司去调查便等同于公之于众,则天下人会如何看朝廷?文武公卿会如何看皇家?我们柴家是万方表率,倘这般事被喧嚷出去,柴氏还有何威望可谈?柴氏又该如何坐大周江山?”
“这个……”大宗伯心中正是为此万般纠结,犹疑不定,“公家所言不无道理,可天家无私事,绕不过朝臣,晚些透漏到前朝,说不准中间还会出何种变数,三司里面尽专人,查疑断狱厘清纷乱,他们比老臣更在行。”
大宗伯不愿在此时受下皇帝给予的信任,年过七十,若再看不透名利富贵,便可算白活七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