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宴结束在半下午,因不曾和太上提起过如何回去,出宫门路上李清赏牵着李昊打算到能雇车的地方雇辆车,及至走出宫门,抬眼便见熙攘中似乎有数不尽的车马仆从,正踮脚抻首争相从人群中寻找自家主人。
见李清赏心不在焉地停步不前,有人过来问要否稍她一程,她正客套地挂起微笑婉拒,便见梁园的车夫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视线,隔着纷扰人众冲她拾了个礼。
到梁园已是傍晚,李清赏卸掉妆饰从卧房去正厅,走到院里时瞧了眼天色,问在她眼皮底下晃来晃去只顾着玩耍的李昊:“旬假任务可完成?”
李昊玩着与新朋友交换得来的耍货——一条能拧成各种形状的木蛇,在终于引起姑姑注意后眼皮不抬道:“昨天晚上便已写完,您要检查么?”
赴宴交际费脑子,累人,李清赏掀帘进正厅,本想偷个懒,张了张嘴还是点头道:“你去拿来罢。”
李昊飞快拿来写好的旬假任务进正厅,飞快抬眼扫她姑姑一眼确定姑姑自宴罢便有心事,他坐到对面交椅里低着头问:“姑,姑父——殿下,会赶我们走么?”
“甚么?”李清赏一下没明白李昊何来此疑,反问:“怎么突然有此疑惑?”
“廉大郎是我今天认识的人,他说他今日出门时听见他后爹叮嘱他娘,宴上尽量和你少说话,更不必着急攀附,因为我们不定还能在梁园住多久。”李昊答着,随手把掌心里的湿汗往裤上一抹,出门时穿的那套新衣裳别扭他一整天,这会儿换上自己衣裤后才算舒坦些,“殿下会赶我们走么?之后我们住哪里?”
李清赏沉默片刻,继续检查手里答卷,笑腔反问:“你觉得她会赶我们走么?”
尽管她没意识到提起柴睢时,自己说话带了笑腔。
“我觉得不会,”李昊暗中观察姑姑,答得近乎斩钉截铁,稍有几分沙哑的稚子之言甚至带了漫不经心的理智,“但廉大郎的话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别人的分析和看法,我不能掩耳盗铃骗自己,不过都没关系,姑姑,你们大人有大人的顾虑,要是我们不能再住这里,那就搬走好了,搬去哪里都好。”
想来还是二月柴睢中毒之后梁园对他们姑侄采取的措施,给小孩造成了深重影响,让他明白那“终有所归”的感受其实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虽小孩从不认为柴睢和他的相处有虚假,但他更明白了平民和贵族之间的云泥别。
“没有的事,”李清赏笑起来,话语温暖而坚定,“我们目前好好住在这里,没有被赶走的威胁。”
李昊抬头看过来,将信将疑,须臾,他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过了会儿,在李清赏勉强把他字体凌乱的答卷看完时,他轻轻唤了声:“姑姑。”
“嗯?”李清赏应着看他。
李昊道:“以后要是再有这种宴会,您能继续带我去么?”
“喜欢吃那种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