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赏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次酒,总之心情很好,脸颊温温发热,笑眯眯问斜对面小猢狲:“昊儿还要吃甚么?”
李昊道:“姑姑还没吃长寿面,要吃长寿面的。”
“我去唤伙计上面来,”柴睢擦着嘴起身,又俯下身过来低声叮嘱李昊:“照顾好你姑姑,我等会儿就回来。”
“好的,包在我身上。”李昊点头如捣蒜,一副与人狼狈为奸的样子。
待柴睢出了单间,李清赏捞着锅底冷不丁问:“她去做甚么?”
李昊打个饱嗝,言之凿凿道:“去找伙计要咱们点的那份面。”
“骗人,”李清赏眯起眼睛看过来,几分微醺,话语带了庆城口音,“我能不了解你俩?方才还当着我面说悄悄话,你告诉姑姑,柴睢做甚去了?”
李昊非在庆城长大,听得懂庆城话却不会讲庆城方言,用官话字正腔圆回答道:“就是找伙计给我们上最后一道菜嘛,面条,他们汴京人也很爱吃面食。”
“是么……”李清赏亮晶晶的眼睛稍微黯淡下去几分,那瞬间,她清晰感觉到心中泛起了淡淡失落。
柴睢出去了有一会儿才回来,回来时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有碗热腾腾的面和半份下锅子用的生面条。
“过生辰就得吃长寿面嘛,”她把面放到李清赏面前,还配着双长长竹筷,示意道:“一双长寿筷加一个荷包蛋,面不咬断,据说能活道一百一。”
汴京的长寿面一碗里头其实只有一根面,长长又长长的一根,堆了大半碗,意味着长命百岁,柴睢小时候相父和母亲一起给她做过,长长又长长的一根面,吃得她快哭出来,母亲和相父却看着她而笑得开心。
母亲和相父每年都给她庆祝生辰,每年都要在她吃长寿面的事上变着法子逗她出糗,直到相父薨逝,柴睢再没庆过生辰。
这一回,轮到柴睢给别人庆生辰。
甚至不用柴睢带头起哄,李昊那小猢狲已在和他姑姑打赌,看他姑姑是否能一口气吃完碗里长长又长长的一根长寿面。
李清赏撸起袖子吃着吃着站起来,李昊围着他姑姑蹦来跳去嬉闹着,他姑姑吃着面腾不出嘴,唔唔嗯嗯地挥手不让这猢狲捣蛋。
柴睢眉目含笑坐在桌前,李家姑侄二人闹腾得欢,面前饭桌上杯盘狼藉,木炭煨着只剩汤底的铜锅子,热气袅袅,李昊还在起哄蹦哒,李清赏被长长又长长的长寿面折磨到一只脚已经踩到椅子上,嘬着面条把自己拔高了吃。
柴睢抓抓不停发痒的手指,端起面前酒盏喝干净了里面剩下的两口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