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赏挪挪身子寻找舒服坐姿,吊着左臂不方便,干脆歪身半靠到小榻几上,嘀哩嘟噜道:“人都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但百代以来,王朝兴灭,政权更迭,那样多人学史,结果该栽的坑人们是一个没少栽,你说这又是为何?”
柴睢读书一目十行,翻页时手指指腹骑在书页棱上顿住,须臾,哑声道:“因为以史为鉴,可知兴替,也仅仅只是可知兴替。”
李清赏好似听懂了这句话,又好似没懂,沉吟片刻,往前凑问:“你在看甚书?”
“太史公之著,”柴睢应声,将手中之页翻过,轻飘飘间一同翻过的还有书页间许多人波澜壮阔的一生,“看么?卷一好似就在井葵小院卧房里,你翻找找。”
李清赏神神秘秘从腰间布包里摸索着甚么,边摇头道:“书页间多是枯燥无聊的记录评撰,远不如听人生动讲史来得有趣——你猜我给你带了甚么回来?”
“给我带?”柴睢抬头看过来,棕色眼眸里闪烁着旁边小猪抱福烛台上的橙红烛光,笑了:“给我带甚。”
“你自己拆开看。”
朱纸红封的小方包,有那么点点厚度,被削葱根般的指捏着递过来,烛光在那粉圆整洁的指甲尖上凝出微弱明亮,柴睢感觉到自己一颗心毫无征兆悸跳了两下,砰、砰。
“无事献殷勤不是你性格,是不是遇见事了?”柴睢疑惑着接过纸叠的朱封,拆开看,里面六张色有些微差异的唇纸。
唇纸拿出包装纸后有淡淡花香散出,柴睢因鼻塞而嗅觉不敏,凑近闻了闻,勾嘴笑:“送这个是怎么说。”
李清赏起开始在为太上的无事献殷勤论翻白眼,旋即又抻胳膊过来,扒拉着柴睢手把几张唇纸慢慢捻开,道:“这可是丑婆婆家制的唇纸,虽然价格不便宜,但我觉着你用应该好看,于是一狠心给你买啦,这需要甚说法?”
“唔……”她沉吟,眼睛一亮,“感谢你算不算个说法?”
丑婆婆商号的胭脂水粉妆面油膏乃汴京之最,常年定量供货王公贵族女眷,日前也才听说随之好不容易抢到新唇纸,至于庶民,也就年节上舍得给荷包放放血,到丑婆婆家捡着贵人们不入眼的便宜货买几些。
丑婆婆家懂营销,年节下打了“贵物贱馈客”口号促售,李清赏天不亮去排队,这才堪堪踩着售罄的尾巴从疯狂人群中抢到几张唇纸,为抢这几张上好唇纸,吊着胳膊的李娘子不知被人踩了几多脚,手腕上也叫人用指甲误伤出个血道子。
“这血印子是咋?”柴睢眼尖,在李清赏伸长胳膊过来时,看见她遮挡在袖口下的半点红痕。
“街上人多,挤的,”李清赏收回手含糊带过,继续怂恿道:“认识以来从未见过你上妆,不过我敢保证,这几色唇纸适合你。”
肤色和气质无不适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