兢兢业业十几载,一朝墙倒众人推,他们恶狠狠把她踩进地狱里,“为天下百姓而背君父”之行为可以理解,滋味却并不好受。
太上非圣人,胸怀不至于宽广得丝毫不受影响,相父和母亲都教她“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她不记恨已是尽了力。
闻罢合璧语,太上没说话,示意斟酒。
酒斟满,外面一道脚步声响起,汴京漕运使刘毕沅现身太上雅间前,拾礼道:“臣漕运使刘毕沅,拜见太上皇帝。”
“免礼。”柴睢稍抬手,合璧受意退下,刘毕沅得允近前,得示坐。
合璧落下小閤子门帘,阻隔了外面无数双暗中窥探的视线。
刘毕沅在下首敛袖入座,用寒暄作开场白:“送请柬是公家之意,闻他言,不日前他尝与您意见不一,他冲动了些,故欲借此机会向您赔罪,您肯前来,公家闻知后龙颜大悦。”
柴睢没出声,最是懒得应付虚伪套话,心想柴篌想道歉,你让他来啊。
太上不言,刘毕沅心知肚明,也不尴尬,继续道:“太上尊驾降临,臣唯恐招待不周,故尤其上心些,方才内院来消息,道是李娘子去牡丹临荷亭见位老朋友,泓瑞是臣部下漕运官,为人为官都不错。”
“好官难得,”柴睢顾左右而言他道:“能得一好官,是百姓之福。”
话罢,吃口热酒,太上道:“比起李氏女,漕运使两度去信梁园,此刻有话不妨直说,不必左右试探。”
试探李清赏在她这里究竟属于何种存在,她自己也纳闷儿呢好罢。
刘毕沅尴尬一笑,暗觑太上脸色,道:“臣不敢,只是李娘子所佩蟠螭纹实在不寻常,臣等不知实情,唯恐冒犯怠慢。”
蟠螭是太上梁王图腾,凤凰是圣太上图腾,凡用此二图腾之人,皇帝亦要敬三分。
刘毕沅记得,三年前他妹妹拜皇后时,发现所用凤凰纹头无彩冠,“天子龙皇后凤”,这是规矩,父亲让柴篌责礼部,要求为凤凰加上头顶彩冠。
礼部尚书傅观当殿驳皇命,言凤凰和蟠螭乃二太上图腾,皇后所用凤凰必须与圣太上区别开,是故皇帝便算杀了他,他也不会给皇后凤凰纹加彩冠。
傅观诚是文人铁骨,满朝文武无不赞同之,似乎他们反对声喊得越高,就越显得当初背刺君父之举是迫不得已,越突出他们忠君体国。
柴睢是禅了位,可柴睢及其母亲柴聘在部分朝臣心中的地位确实无可撼动,也便正是此事,柴篌一直以来对柴睢充满忌惮和不满。
“不怠慢她是应该,”柴睢稍微斜身靠在交椅中,语慢声低,神色俨肃,“其兄为国平乱而亡,李氏作为烈属,自当得敬重而优渥生活,漕运有异议?”
“臣不敢!”刘毕沅欠身,对太上之问表示惶恐,心思已拐九曲十八弯。
稍顿,他唏嘘道:“李娘子也是可怜之人,据臣所知,庆城军副指挥使李舍本可以不成英烈,如若他没有马革裹尸,李娘子也不至于落得如今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