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珩一下子没憋住笑。她做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她伸出手去,探进小孩额前的碎发,直到触到余烬光洁的额头,变触为覆,然后慢慢往上,将小孩子的头帘撩了起来,露出了少年人特有的明亮双眼,却充斥着窘迫和不安。
方珩能感到小孩子的些微的抗拒,但她却没躲开,像是犯了错的样子。
她睫毛扑闪着,最终同着视线一起沉了下去,她没有和她对视。
“对……不起。”
余烬踟蹰着,又用更清晰的语音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
方珩有些迷惑的微微挑眉,却又隐隐觉得似乎触摸到了迷雾中的什么,等了一会,她才问:
“为什么道歉。”
她的语气是平淡的,不是对小孩子甜软的哄骗,也不是对犯人的审视。一如她的目光。
小孩儿的睫毛轻微的抖了下,然后慢慢的抬起,终于妥协了这场对视。
“因为……我做了错的事。”她说。表情平静到近乎寒冷:
“我妄想得到我不能拥有的。”
余烬的声音暗哑,一字一顿,眼睛一错不错的盯住她。
像是热忱的告白,又像是凌迟的刀锋划开血肉。
方珩觉得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像是突然被攫住,全身的血陷入短暂的凝滞。她不敢去深想这句话的含义,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卸下这突然而至、猝不及防的压力。方珩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肯定的仿佛亲历者:
“余烬。当年的事,还有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对么。”
小孩儿的眼神晃了晃,睫毛起伏,嘴唇泛白。
方珩抿了下唇,小孩儿的这反映让她确信,自己多半是言中了,她不禁心里一沉。
“余烬,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停了停,她接着说:
“我的时间……不多了。”
“你帮不了我。”小孩声音低低的,她自嘲似的笑了下:“你来的太晚了,方珩。”
方珩不知道这个太晚的含义,但她看到了一线转机。
这个孩子,这辈子,也许未必要这样,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长久而碌碌的待下去。小孩子手臂上被电网烫出狰狞血泡的画面炸开在眼前,巨大的蘑菇云在缓慢的升腾而起。方珩低下头去,这么久过去了,哪里还依稀能看到新长出来的,透着粉色的嫩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