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为什么爹爹执意要&nj;杀录儿?”
老夫人拾袖抹去&nj;脸上的泪痕,“你且随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上官凝随她到了寝室,老夫人从柜子里&nj;抱出一只精致的木匣,在她面前打开。上官凝疑视匣中,见里&nj;面整洁摆布着一些&nj;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和&nj;琳琅首饰,看样子像是哪家小&nj;姐的梳妆盒。盒底压了一纸信封,上官凝奇怪,先将上面那支镶珠银簪捏起来观摩,发&nj;现&nj;那扁宽的簪身上竖着镌了“兰凌”两字,猜可能是这匣子的主&nj;人。随后又拾起信封,在老夫人的默许中拆开阅读。甫一展开信纸,令人诧异的行书字体便跃然纸上。运笔酣畅如&nj;行云流水,笔势清隽却暗含锋芒,这是先祖上官荣公最擅长的行书笔法。上官荣公是武将出身,酷爱行书,笔法在玉瑞独树一帜,经常能笔走龙蛇,力透纸背,上官凝自幼在家学中沐浴熏陶,书法在同辈中也算佼佼者,但与先祖比起来,却自知远不能及。此书在模仿的基础上,能够做到以形补力之不足,势韵相契,颇具上官风骨。上官凝不由暗暗纳罕,仔细地读下&nj;去&nj;,却发&nj;现&nj;如&nj;此赏心悦目的字迹,记载的却是已逝颜妃姐弟的肮脏罪证,桩桩触目惊心。
“这是……”
老夫人叹道,“这匣子的主&nj;人名唤兰凌,曾是一位名动京师的舞妓。这些&nj;都是她生前用过的东西。”上官凝一愣,绝没想到这手迹竟会出自一个风尘女子,而&nj;且令人遗憾的是她已经故去&nj;了,摇了摇头,“真是可惜。”又思忖着兰凌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nj;听过似的,遂问老夫人,“这名歌妓和&nj;上官家有什么渊源?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颜氏姐弟的罪证?这和&nj;爹爹要&nj;杀录儿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道咱们&nj;上官家的得姓始祖是何人?”
上官凝凝神细思,很快答复,“相传上官家的祖先,是楚国的公子兰,受封在上官邑,后人遂以邑名为姓。”等等,兰凌?上官凝心头一震,兰姓莫不是暗指上官?那“凌”字显是循了她姐妹的辈分,难道她是上官族人?她握簪的手轻微抖动,试探着问,“那个兰凌多大年岁?”
“如&nj;果她现&nj;在还活着,该有二十三了。”
“二十三?”据她所知,族中同辈比她年长的只有二姐上官决和&nj;那个已经过世素未蒙面的长姐上官凛。而&nj;上官凛如&nj;果活到今日,恰好&nj;是二十三岁。事已至此,她终于明白兰凌这个名字缘何熟悉,原来它&nj;曾在三年前的那场几乎招致上官家灭亡的变故中反复出现&nj;过,先前她因一时急切,并未仔细回想,此后反复琢磨这两字,终究记起了这桩血案,当时上官录险些&nj;丧命于李攸熔,起因皆来源于一位素不相识的青楼女子,那女子似乎就叫兰凌。但见老夫人一脸痛心神色,上官凝难以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nj;生,如&nj;果是真的,这简直太过残忍。
“没有错,她就是你的长姐上官凛。她其实并没有死,只是被人拐去&nj;了……”然而&nj;老夫人接下&nj;来的一席话,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碾碎。她开始从头至尾听这个故事。脸上泪痕未干,又添新泪,听到关键处,心中悲愤无垠,乃至胸口郁闷凝结,终于一口血吐出,立时昏了过去&nj;。初醒来时,未及睁眼,便听素茹和&nj;老夫人在房中议论,仿佛是素茹在哭诉景仍被杀之事。老夫人连连的叹息声,劝她说,“这件事暂且瞒着凝儿吧,她即便知道也于事无补,反倒会伤了身子。”素茹何尝不知这层厉害,之所以隐瞒至此,就是担心上官凝听了平添伤心,日子反倒不好&nj;过。当初选择告诉夫人,就是想向她提个醒,她虽然自认愚笨无识,但也明白李攸烨杀景仍对上官家不是什么好&nj;兆头,另一方面,她虽是一个卑微丫鬟,但平时对景仍的少年英才颇为仰慕,想到他生前无亲无故,死后也无人料理后事,岂不要&nj;化成孤魂野鬼,无法转世投胎?因此竟把此事当成了自己的责任,私心想着夫人若是知道,必会想方设法地周全&nj;。谁料到夫人竟也撒手人寰了。老夫人似看出她的心意,没想到她也是一个重情重义&nj;的人,便道,“景仍其实是将军结拜义&nj;弟的儿子,与我们&nj;上官家渊源极深,他的后事我们&nj;不会坐视不管的。”接下&nj;来便向她透露了要&nj;将上官夫妇以及上官凛送回富阳安葬的打算,并告知欲带上官录回故乡隐居的决定,从此远离纷争。
上官凝静静躺在床上,品尝着大梦初醒时的苦涩。原来一切的结局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只是她自己犯了痴傻,以为只要&nj;用心经营就可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是她理解错了,李攸烨能够前来找她,固然是那幅画的缘故,但更紧要&nj;的是,那幅画是江后留给她的。
那个苦心孤诣将她抚养长大,并视她为整个生命的女人,在她心中同样占据着不可磨灭的地位。她们&nj;是至亲,在多少个血雨腥风的日子里&nj;,她都是李攸烨唯一的依靠,唯一可信赖的人。而&nj;今这唯一的依靠被生生夺走了,试问李攸烨怎会放过折断她羽翼的人!江后对李攸烨的意义&nj;已经远大于亲人,正是她一手缔造了李攸烨如&nj;今的帝位,又不择手段地除去&nj;她身边的所有强敌。她对李攸烨的爱护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nj;,甚至在最后时刻即便恨透了上官家,仍旧将自己留给了她挚爱的孙儿。她早就料到自己会一直爱她,即使家毁人亡,也会执迷不悟地爱护那个人。好&nj;一个运筹帷幄的江后,她算准了所有人的软肋,然后将一把无形的尖刀,插进了每个她想惩罚的人心上。
窗外又下&nj;起了雨,偶尔几道闪电凌空劈过,震得人心口发&nj;慌。李攸烨肃立在窗格里&nj;,遥望着屋檐下&nj;连绵的雨线发&nj;呆。就在这同一位置,她目送着那人离开,如&nj;今过去&nj;半个多月了,不知她过得好&nj;不好&nj;?凝思了一会儿,雨势渐缓,雷也停了,朦胧的雨幕中忽然隐现&nj;一抹素白的影子,撑着油纸伞,在雨中缓缓步行。李攸烨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闭眼再看,那身影越发&nj;清晰。廊外花艳,她裹着雪白的斗篷,迈上回廊,将收好&nj;的雨伞交给旁边的侍女,自己冷得呵了呵手。李攸烨在原地怔怔看了半饷,突然飞一样地奔出了屋子,不及转弯,直接踩着碎水穿过庭院朝回廊那头跑去&nj;。
第217章 人世两相忘
“别再走了好吗?这宫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上官凝突然回宫, 李攸烨惊喜之余,发现她对自己冷淡了许多。
上官凝仿汉朝李夫人重生之作&nj;,在屏风后以舞姿模仿江后日&nj;常, 成功吸引李攸烨的亲近。某日趁李攸烨上朝之机,偷翻出上官夫人的血书。刺激之中拿着血书去找李攸烨。与她在朝堂外激烈争执。
“你为什么不看这封血书&nj;, 这是我母亲临死前最后的忠言。我爹爹是被陷害的, 那&nj;日&nj;夜晚,他被突然召进宫,所谓捉拿刺客, 只不过是容王和曹妃为了把他拉下水,为他们效力。你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赐我爹爹死,真正的凶手是你的亲哥哥,你为什么不惩罚他们。”
“他带兵阻挠朕进城是事实。他派兵去围剿轮尊的兵马有二十万之多,难道他会&nj;不知道朕在里面吗?”
“他派去的都&nj;是些什么人?不是领兵的草包,就是对你有忠心的人。否则,就凭单伦尊那&nj;点兵马, 怎么可能把你送出重围?”
“……”
“我爹爹为了录儿和&nj;我的事,的确对你们有怨言,但他一生光名磊落, 绝不会&nj;做出谋害你的事。当&nj;初扶持燕王完全&nj;是被迫为之,你驾崩突然, 他必须在燕王和&nj;容王之间选择一个, 难道要他去效忠和&nj;我家有不共戴天之仇的颜妃之子?”
她据理力争, 手中的血书&nj;仿佛指责李攸烨残忍无情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