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游手脚上擦触的感觉便越是明显,那些目不可见的游丝似乎多了起来,有几根甚至在林旸手上割出了浅浅的一道口子,鲜血一经渗出立即在水中散了干净,因着太细手上根本见不着伤处,直至后方水中已能以肉眼见到一缕缕絮状物悬浮游动,随着人的动作虚绕在身周不肯离去。
林旸随手抓了一缕在手中,触手处顺滑柔软,竟似以上等真丝专织而成,细细看去却寻不着一根线头,一缕绡织浑然一体,雪白柔滑,握在手中似欲游走,恐怕连皇室贵胄也无福享受这等神物。
林旸拿在手中看了一阵,忽然抬头看向白霁,“你可曾见过鲛人吗?”
白霁正自垂眸调息,闻言目光落在林旸手上,而后转向她,“未曾。”顿了顿,语声没甚么起伏道:“阿渊曾言在酆都墓中见过类鲛的活物。”
林旸听她提及洛渊,眸光晃了晃,强扯起笑容道:“你们两个是甚么过家家的小孩子,一点秘密也不能留,非要互相报备一番么?”
白霁神色平静,冷淡的眸子瞧着她,“阿渊说你曾相救于她,要我莫要为难你。”不等林旸开口,接着道:“我未见阿渊受过那般重的伤,险些留不下命来,那大夫换药时曾言她身上青紫淤痕可怖,想来受罪不少,你那时将她独自扔下于情理不合,便是她先招呼过我亦难与你和颜悦色。”
林旸听着白霁的话心口紧缩地发疼,脑中蓦地回闪过磅礴大雨中一角坍塌的小屋,昏暗的光线,断续的血迹,以及缩在墙角遭血污的单薄白衣,自前次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她已许久未再回想过了,想不到今日竟会卷土重来,林旸强扯了扯嘴角,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和颜悦色’这词用在你身上倒更叫我害怕了。”
白霁见她脸色愈发苍白,静默片刻,平淡道:“此物在酆都墓中你们也曾见过么。”
林旸闻言一怔,强迫自己收回神来,摇首道:“未曾,这东西我亦是头一回见,这等材质莫说现今少有,便是我下过不少古墓,亦未在如山的殉葬品中得见一二,可见其珍稀,传言南海之外有鲛人,善于织绡,所织之物,入水不濡,月白如霜,世人罕见,不仅如此,鲛人泣珠,人尽皆知,与这墓中所见的东西不谋而合,是以才有此联想。”正难得说得正经,忽然笑了一笑,眉眼温柔,“小美人平素最喜着白衣,收集与她制成新衣倒是合适。”
白霁瞧见她神色,向甬 道深处移了视线,“走罢。”
两人休息片刻恢复了些体力,接着往深处追去,有水做阻凭白多耗了许多气力,游不出一个时候林旸便又觉气息急促难以为继,前头依然只能望见幽邃的虚无,至今连间旁开的耳室都未寻到,林旸心中急得发慌,片刻不肯再停,游出一段再度被白霁抓住了肩膀。
“干……甚么。”林旸猝然停下,身子竟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幸而借肩上的力道及时稳住,一开口方发觉牙关咯咯打颤,身体被水浸得冷入骨髓,连热气都呵不出了。
白霁默然不语,林旸只觉从肩上一阵暖流传来,凝神顺其周转过周身,再开口时声线已然稳了,“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