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晨想起方才大殿中的场景,心底仍然难受,垂头道:“不必谢我,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你能记得殿下的恩待就好。”
她不高,比霜盏月矮上半头,垂首时仿佛孩童一般,再加上坦荡的话,很难让人厌恶。
霜盏月的心柔软起来,忽而道:“你似乎很喜欢殿下。”
话一说出,就有些愧疚。
她是前来刺杀黎伶的,本就无颜面对焦晨的忠诚,此刻还要借她的爱慕之心套取消息,着实卑鄙。但如今自身处境飘忽不定,已顾不了那么多。
焦晨不知她的目的,听她一针见血地戳破,脸上飞快染红,紧攥着手中的衣服慌乱不已:“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会对殿下!不可理喻!”
说完,似乎不想理她,放下衣服转身欲走。
但霜盏月明白,若此刻放走她,怕是再难打听到消息,又道:“今日在离开玄门时,你大发雷霆。其实并非气恼他们质问殿下何在,而是因他们称我为殿下的妻子。返程时又与我讲述毕方用意,待我追问却忽然气恼,只因不愿承认殿下对我的关照。还有方才在宫内,殿下将我揽入怀中时,你面露失意,心中苦痛直至现在仍未消除……”
焦晨两条腿生根一般定在原地,随着霜盏月的话,脸色越发惨白,到了最后终于藏无可藏,呵出声:“住口!”
霜盏月顿住,没再往下说。
屋内水汽缭绕,氤氲朦胧,遮住了明亮的宫灯,却转头刨出他人的心事。
“不错……你说得不错,我的确喜欢殿下。”焦晨的声音有些无助,语气与心都充满迷茫,像是眼前的水雾一般,看不清前路,“三百年前,殿下修为至臻化境,感应天地召唤,渡劫飞升,那一日霞光万丈,耀眼的光辉直至现在我也记忆犹新。”
“殿下本应功德圆满,成为千年来唯一一位飞升者,可人修心生嫉妒,竟不惜自断性命也要拉殿下下水。”
“修士渡劫,绝不可借助外力,否则天地震怒。”
说到此处,焦晨忍不住攥紧五指。
爆裂的雷光炸裂,浓浓天威似要将一切毁灭。
那样骇人的一幕仿佛就在昨天,渺小如她只能匍匐颤抖。
“无穷的雷劫从天而降,方圆千里的生灵皆受到殃及,那时我初初化形,几乎要在雷光下湮灭,是殿下不惜损伤根基保住大家的性命。”
人们都说,万仞山山巅与天地相连,擅自攀爬者蔑视天道,因而死无全尸。
可焦晨却亲眼所见,万仞山颠没有天威,只有血煞的恶鬼。
殿下保住千万生灵之后,万仞山忽然异动,赤红的血液由山巅蔓延至整片天空,将消散的雷云重新凝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血雷。只一瞬,就几乎将殿下打得灰飞烟灭。
那以后焦晨曾旁敲侧击地询问同样历经劫难的族人,却无一人知晓血雷的存在。
他们的记忆仿佛被剥夺一般,数百年来只有她记得。
焦晨并不相信霜盏月,也知晓血雷一事匪夷所思,故而不曾将后半段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