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从孟婆家门口醒过来开始,到现在结束。
我叫绾娘,有一柄铜镜。
铜镜和当年市场时兴的款式无有不同,只是那不平整还发黄的镜面,照不出我的脸。
当时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死了,所以这有脾气的镜子,不愿将我的脸纳入进去。
我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论,只道生死无常。
但我没有喝孟婆汤,孟婆说,我本就忘记了,喝不喝也无所谓。
我也没有入轮回,因为不喝汤无法入轮回。
像一个死循环,将我牢牢拴在地底下数十年。
直到那日,我第不知道多少次举起铜镜对镜自看时,镜面终于有了变化。
是一间小阁楼,单薄的床板子,铺了一层绣花被褥,旁边三个矮板凳,一张小矮桌,上头摆了针线,还有件叠得规整的旗袍。
脑子里边的雾气散了一些,堪堪露出一角。
于是我思忖再三,仍是来了。
所幸世事变迁,绿巷没有变。
从巷口往里走,能看见狭窄逼仄的小路两旁,立着两排楼房,像是嵌进墙壁之中一般,只有门前各自挂着的红灯笼是自由的。
可以随风晃荡两下。
我仰着头找,看哪家有阁楼,但一路过去,似乎都没有。
难道不是绿巷?
我有些疑惑地在小路尽头停了脚步,再往前走就出去了。
正当我准备迈步先出去透口气时,肩膀被一只手揽住,粘腻湿滑的吐息骤然炸在耳边。
“妹子,你是哪家的?”
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却没有推开他,反而靠了过去,手搭上他的前胸襟,指尖恰好搁在衣领边,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细细刮着露出的那段软肉。
似乎这件事我做过许多许多次,形成了肌肉记忆。
我怔住了,他也怔住了。
良久,我才反应过来,眼睛睁大了些想往旁边挪开,却被他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更紧地楼了回去。
“妹子,走不走?走的话,哥哥就不找你家妈妈了。”他说。
什么意思?走哪里去?
我有些疑惑,想开口问两句,但他那张猪嘴已经迫不及待地就要贴过来。
这时我也顾不得什么了,搭在他胸襟上的手下意识抬起来一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猛地掐了一把他的咯吱窝。
他半眯着的眼睛陡然瞪圆,瞳孔像起了火,张嘴就要喊,结果却被我的手又摁了回去,只得上下牙一碰,舌头遭了殃。
肩膀上的力卸去,我连连后退,他也终于“哎哟哎哟”地喊出了声。
“你个臭婊子!”
他叫完了,扑过来就想抓我,大着舌头将那些污秽词语一股脑往外倒。
我也急了起来,转头就往巷子外头跑,眼见着那巷口的电灯光近在咫尺,似乎我手一伸就能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