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叙没见过那样的妈妈,她从来没有被妈妈欢喜而期待地用正眼看过,乃至今日,她都觉得那是徐荟最漂亮的一个神色,所以她笑了一下,小小声叫了句“妈妈”。
可是蹲在地上拥着她的人对外公说:“爸,你看,爸爸,还有她,还有这个东西,你来养她好不好,她很好养的,她比我听话多了,真的,爸爸。”
徐思叙看着面色苍白的父亲和又哭又笑的母亲,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谬。原来她是个东西,是个被留下堵住老人嘴巴的东西,是个可以被任何人拿出去交换的物品。
徐荟用她交换自由,拿到了离婚证与前往德国的机票;李金晟用她交换名誉,得到了额外的副教授名额与一场荒唐婚姻的结束;外公外婆用她交换心血,将对女儿的爱意转移到了一个续辈身上,但那是打折又打折的心有余。
那场争吵里,谁与谁的关系都是畸形的可怖的,所以后来来年在分手时对她说“至少你目前紧握的不会少,甚至会得到更多的、毫无保留的、徐家长辈给你的包容与满足”,这句话从头到尾都是错的,她手里紧握着的看似很多,而那些东西都是流沙,张开手掌不过是虚无。
徐思叙仰头靠在靠枕上,她将袖子向上拨了拨,用右手转着左手腕红绳中央的玉石,心想其实她也曾攥住过一些很真很好很难得的情意,如今能否再抓住,尽要看天意了。
门在门铃响十秒后被打开,徐荟问她怎么不自己开门,明明知道密码。
徐思叙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就想让你给我开开门”。
徐荟没听懂,她招呼女儿去洗手,然后将熬好的黄桂粥端出来,话有歉意在:“玫瑰酱汁放得有点少,色泽看起来没那么鲜亮,味道还是不错的。”
徐思叙很给她面子,明明是刚下飞机没什么胃口的人,也在爽口小菜端上来前喝掉了一整碗。
徐荟笑得很真诚,皱纹都透露出幸福,徐思叙看了一眼后便移开了目光,借口寒暄道:“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前两天去复检医生说控制得很好,刘姨在旁边都喜极而泣了。”
徐思叙捡一筷子麻酱豆筋,瞥她一眼后说:“刘姨年龄都那么大了还陪你去医院啊?她不是回临城儿子家养老了么?都好几年不见了。”
徐荟咽下嘴里的粥:“她也有了社交软件,年初来西城医院复查,和我约好的。”
这样的家长里短聊起来过分温馨,徐思叙不太适应,也就没有接她的话茬往下说,专心致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