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走到看台上,看着乌泱泱手中拿着小册子边走边疯狂背的人群,这个操场有几千人。同时间,不同的地点,或许还有几百个操场,几万人。她默背手中的单词,平静看着,但在心底叫嚣:“我会超过你们所有人,总有一天!”
宿舍熄灯后,她走到楼道还想背几个单词,却发现几乎满座,所有有灯光的地方几乎都坐了人。走到楼梯顶上,她庆幸发现有盏恹恹的灯,虽然很费眼睛。
她现在很兴奋地发现自己一天能记住200个单词,而且第二天能默写个七七八八。保持下去,高考那天的单词量,如果按300天算……这叫她兴奋不已。
她现在甚至连饭都不愿意去吃,可以多刷十道题!下午就吃一瓶奶昔。十道题啊!是多少分!
分数!分数!分数!
等到一点多她才回到寝室,看见被窗帘遮挡的月亮残缺不全,地上白白的,一滩月光。
第二天她参加了开学考,感觉没考好,白天总一杯一杯地灌咖啡,晚上也睡不好,脑中像有血液在奔腾。
考试隔天出成绩,她按以往作息又过完一天:图书馆,教室,食堂,寝室。四个黑白的点,四汪溺水的倒影。
坐在床上,她在心中过了一遍今天学会的题和单词后,照例问自己,今天她问她:“具象的痛苦和抽象的痛苦,哪个更可怕?”可能是具象,抽象可以抽离吗?
每个不理想的考试成绩出的前一天,都漫长的像海里航行的夜,六千多个日与夜,都沉在水中。只有一千次的溺水身亡,她感觉自己已像海上的一具死尸。把床帘拉上,直挺挺躺进被子里,她像孤魂回到自己幽暗的坟墓。
最近做梦总是梦见高考,梦见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但很凶的老师。每当她兴致冲冲地做完一张答卷,就站在讲台上瞪着她,或者站在窗边。今天她又做完一张,抬头看见周围人都还在埋头苦写,心中很得意,不知怎么她在梦里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是,今天那个老师突然冲来收走她的答题卡,对她说:“你的心理素质太差,不适合高考,现取消你的考试资格!”
她本来带的笑容还僵在脸上,下一秒崩溃大哭,跳起来要夺那张答纸,却被老师一把撕得粉碎。她试着蹲下把满地碎片拼起来,却只能凑出狼藉一片,只好狼狈抱头喃喃着:“这是我的全部,我的全部呀!”
又梦见明天早自习路上一辆车撞死了她。周围的人冲过来,她躺在车轮下,看着身下滚滚的血,几乎抑制不住笑出声来,“看,多可惜!她做得到,只是时运不济!”喧闹的人群渐渐散开,她开始幻想身下是一条金色的长河,很寂静的,很平静的,任她抱着自己的尸体慢慢腐烂。
第二天成绩出来了,果然不好,可是还是年级前一百。她站在典礼上笑着,双手接过老师颁来的奖状,笑得很自闭,把这张奖状看也不看塞进桌里。桌子里放着理想大学的照片,她低头看了会儿,旁边是高一时,信誓旦旦刻的大学,她用力把它抹去,最初的理想已像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她恍然觉得它也或许在水中,也像鲸落一样。
她在寝室淋浴完,突然想起初中来。她初中的学校没有独立卫浴,需要提一桶热水去没有挡板的小隔间洗澡。有时刚下晚自习人太多,连走廊上都是白花花的赤/裸女生在洗澡。她冷冷的抱住冷冷的自己,冷冷的裸/体,蹲在一个阴暗的隔间往身上浇水,她把茫然的眼睛向着地上腾着雾气蒙蒙的水洼。
人群毫不在意从隔间走进走廊,两边隔间里的人的视线和水一道沐浴在身上。她用杯子舀起一杯热水浇在身上,灵魂也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