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接过,又打着伞去了。
那船在江水飘摇,往后退了一点,转舵往江心驶去,转眼便隐没在江雾茫茫中了。等终于望断,程涣心想,“长大中,我觉得最快乐的事就是等待。”
船行至水滨,连岸繁茂的萱草在月下葳蕤,如染清霜。又隐隐可见一排木房子,半遮半隐在长草中。
众人提了几盏风灯下船。
皓月问倾星三人要走水路还是山路,“走水路的话,有雪霁楼、满芳州、水明楼……山路则经过风鸣廊、更阑室、露寒烟冷阁……”
三人商议后,都决定走山路,坐船很多天了,看水都有点烦。
皓月提着风灯,在前面带路,程涣也要跟着一起。
江雾一色,几人走到山腰,云雾也赶到山腰。远远听到雨滴竹梢的凄凄声,没走几步果见几簇疏竹。风鸣廊直入竹林,几人一排走过,竹梢风动,月影移墙。
倾星见地上竖着一个小木牌,借着月亮光看过去,上面写着:“观赏竹,请勿挖掘竹笋。”那月亮本盈盈悬在竹梢,走过竹林时回头一望,却见月被云妨,顿时浸入黑暗。
竹林尽头是更阑室,室内人语压过风敲竹声,客人在彻夜不息抹骨牌。碧纱窗里一灯如豆,人影幢幢。
又有接天稻田在更阑室旁,很多黑溜溜的人戴着草帽在冒雨收割。一个笼罩在黑暗中的人影朝她们走来。
皓月笑说:“这么晚了,还在忙?”
“早点收割,不然被暴雨糟蹋了。也快,大概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可以干完休息。”听到那人沧桑沙哑的回答,估计是个很老的人。他说时,用一条胳膊在空中舞了一下,用手指了指稻田边一众挂着灯的矮墙浅屋,意思似乎是他们收割完立刻就可以在那里休息。
聊了几句,他从裤子口袋掏出大象烟,从烟盒里抽取一根,又从衣袋里摸出一匣火柴来,划燃了。一支小火在雨中摇曳生起,柔和了坚固的夜。他衔着烟凑近火焰,短暂地照亮了他的脸:老头笑了一下,眼角的皱路弯弯。火光熄灭,他恢复了本来面目。
“皓月,皓月!”一个女子站在更阑室屋檐下高声喊。
几人看过去,屋檐囫囵吞雨。她说:“一个女客人要一瓶红酒,她要自己去挑,要过桶的。我这里走不开,你带她去吧。”
皓月应声走过去,又接过女子手中一盏风灯。她和客人打伞出来说:“程程你带她们,路上小心一点……自己下山怕不怕,我等下来接你?”
程涣摇头。皓月说好,与她们分别,和那人提风灯去了。
一阵风过,吹走乌云,月光又如脱缰野马,驰骋林间,在夜中破开道路。几人止步一望,此山已过半,对面的山一峰一峰拔出云海,峰峦交错。满阶梧桐月明中,几个婆子在扫落叶,见她们笑说:“扫完就下山咯,上面的路都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