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总有舀到同一缸水的倒霉蛋。
“我妈妈也是,她走的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余婷婷做梦都记得那片和蛋糕奶油融合在一起粘稠的血泊,她温柔的妈妈折成一个扭曲的角度,脸面凹陷下去一半,碎裂的眼珠好像直直地望着她。
“所以我讨厌过生日。”
“……你很想他吗?”余婷婷像在自言自语,“我很想她。”
“每时每刻。”石漫摩挲了一下指尖,她这种时候总想点个烟,“人在拥有的时候,眼睛总是眺望将来,一旦失去了真正重要的东西,就开始回忆,我这辈子有过两个最重要的人,一个教会我被爱,一个教会我去爱,巧的是我在同一天都失去了,于是我注定要停在过去了,余婷婷。”
她撑着头,似笑非笑地说:“我得时刻记得他是怎么死的,这样我才能背着那个噩梦走下去,你能理解吧?”
平日有些腼腆的清秀少女,抬眼间沉淀着不符合年龄的漠然,余婷婷静静地与她对视,那些心照不宣的不甘似乎交融在了一起。
余婷婷眼中,石漫慢慢变成了她自己的样子,就那样冷漠又颓丧地看着她。
妈妈刚去世的时候,她照镜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死气沉沉的脸。
“没事的,他会回到你的身边。”余婷婷露出一个雪退春来的笑容,她再次落笔,完成即将成型的画,轻声安慰道,“就像我们一样,他们怎么可能舍得丢下我们呢?只要你想,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石漫品出她诡异的笃定,她像是一瞬之间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直以来的紧张和犹疑陡然消散了。
石副队多年浸润怪异的雷达狂响,开玩笑似的试探:“生老病死不可逆,老天夺走的人,哪给我抢回来的机会,总不会借尸还魂,起死回生吧?”
余婷婷落下最后一笔,画上晴空和浓夜交融,中心的少女被阴阳包围,停在交界线上,随时能去往任何一端。
“你听过昆仑有龙,能降神雨吗?”余婷婷的脸被窗外的黄昏涂上一层蜡制的昏黄,她直直地看着石漫,像一尊被神降的雕像,“神雨之下,没有回不来的魂魄。”
她发自真心地笑道:“你放心,很快你的父亲就会回来了。”
画中少女的手腕突然出现一道深伤,像被尖锥狠狠刺进,血色慢慢渗透画纸,不断向四周扩散,少女美好的面容被一团混乱分解的肢体取代,破碎的五官和躯干不停扭动,先一步“还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