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从那一脚里缓过来,赤手空拳就朝他扑。
阿旺母亲错愕不已,下一秒,不知道从哪里的力气,奋力将能顶自己两个魁梧男人推开,大声喊道:“你已经害了我一辈子,别想再害我女儿一辈子!”
阿旺父亲撞在案板上,握住厨刀,暴怒而起。
翟忍冬本能想往前走。
没等脚抬起来,阿旺母亲一板凳砸阿旺父亲手上,阿旺一脚踹他胸口。
阿旺腿上有优秀舞者出色的爆发力,有积攒了十几年的怨气和母亲身上去而复返的保护力,那一脚比任何时候都重,踹得阿旺父亲直直后退,肥硕的身体撞在墙上,顿了一秒,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混乱的暴戾变成死寂。
阿旺母亲回过神来,抖着手往过走。
走到一半,翟忍冬从她身边经过,蹲在阿旺父亲旁边确认情况,片刻,说:“死不了。”
阿旺母亲悬着的心落下,一瞬间涕泪横流:“我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啊,遇到这么个畜牲!在外面吃喝嫖赌,一回来大打出手!阿旺生下来还没一个月,就差点让他喝醉了捂死,我,我……”
阿旺母亲毫无征兆地在刚刚站起来的翟忍冬跟前跪下:“翟老板,你们店里是不是来了个律师?我在集市上看到的时候不敢确认,一回来就打听了,她就是律师!你让她帮我离婚行不行?只要能离婚,我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
翟忍冬说:“你离不了。”
“离得了!”
“你有五个孩子,两个成年,两个上学,还有一个在吃奶,离了,你拿什么养他们?”
阿旺母亲陡然定住。
翟忍冬说:“你不会是第一次想到离婚,但没有哪次真的敢离婚。你每次退缩都有一个同样理由——要不是为了孩子,要不是为了你们。”
你们都一样。
翟忍冬看着阿旺母亲的脸,脑子里想到的是已故的母亲。
她和阿旺母亲一样又截然不同。她从来没有麻木过,一直在抗争、逃离,甚至不惜拿死亡去换一身自由。她是翟忍冬见过最勇敢的女人,却还是在她放学回来,抖着喊出一声“妈”的时候,把已经到嘴边的农药藏起来,捧着她的脸说:“我女儿这么好看,还次次考第一,我该给她什么奖励呢?蛋糕好不好?有很多水果的蛋糕。”
那天翟忍冬八岁了,吃到了人生第一个蛋糕。
她母亲卖了一只鸡换的。
隔天因为那个蛋糕被打得在床上躺了两月。
往后依然固执地用她的全部给翟忍冬买过第一条裙子,第一双皮鞋,第一个花夹子,第一支冰淇淋……也因为一时心软藏起那瓶农药,失去了自由的机会,第一次被打得尿失禁,第一次在成年之后掉牙……
“母爱”这种东西坚强又软弱,断不了,受到的打击只会变本加厉,日复一日。
阿旺已经意识到了,斩钉截铁地对母亲说:“我能养活自己,我们有手有脚,能一起养活弟弟妹妹,你再说为了我们就是逃避,是你自己害怕!我们不会感激你,只会看不起你,恨你害了我们一辈子!”
阿旺母亲闻言,攥着翟忍冬裤子的指尖骤然一顿,抬头看向阿旺。